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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東華也沒多大反應,只說了句:“唉,遲早要見面,紫府洲這裡也不好再瞞,且這樣吧。”
玄天在他肩上拍了拍,極溫柔的道:“只要師兄高興,什麼都可以。”而後他對著結界勾了勾手指,緊跟著,不可一世的凌燁天君便從裡頭飄了出來。
而凌燁天君同樣是目瞪口呆的。
鍾離允不能說不能動,可他看玄天的眼神,已經由驚訝變成了驚懼。
連凌燁天君在魔皇面前都只得束手就擒,他也沒什麼好自怨自艾的了。只是凌燁天君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因玄天施了法術從中作梗,凌燁看不見站在一旁的鐘離允,自顧自的道:“你們怎會來此,不要耽誤我斬殺辟邪,此獸打著北極的旗號作亂,壞我名聲,不可饒恕。”
東華問:“她作什麼亂了?”
凌燁道:“她來陰司有些時日,只是和鬼差周旋,東遊西盪不肯投胎。後來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個廢魂,要帶著一起輪迴,這還罷了。她一身戾氣,死活不飲孟婆湯,陰司不許。於是鬧起來,打翻孟婆湯,奪下望鄉台,輪迴隧道的差役都被她趕走。哼,竟還說是我指使的。”
望鄉台可觀看人生前往事,辟邪還真是執著。可就算是楊少彥那殘魄投了胎,來世還是個傻子,當真可悲。
東華皺了皺眉,道:“倒也不必非要殺了她。”
凌燁訝然道:“父親何出此言,我的隱虹許久不曾拿出來招呼,今日正要盡一盡興。”
東華正待阻止,瞧見一旁的鐘離允忽然眼神閃爍了下,也不知凌燁哪句話戳中了他的心思。
玄天已經發了話:“她一個區區凶獸罷了,你贏的毫無懸念,也算盡興?”
凌燁深以為然:“爹有什麼好主意?”
東華知道凌燁開始上鉤了,不由在心裡輕笑。
玄天負起手,面朝結界:“你若能勸說她不再作亂,老老實實飲下孟婆湯,才算本事。”
凌燁挑挑眉,極其乾脆的道:“這有何難。”
玄天轉過頭,剛好對上東華認可的眼神。東華心道,兩句話便打發了,不愧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孩子,拿捏的也太准了些。若擱在本上仙這裡,必然又要好言好語說上半天,末了還要許些好處。
凌燁將手中黑劍擦拭一番,手指摩挲過劍柄上鐫刻的“隱虹”二字,意猶未盡的收入袖中,而後竟然棄了騰雲之法,步行下橋,似是在琢磨什麼。
東華還在納悶,玄天抬手在橋中央布下一個結界。東華便問:“你這又是做什麼。”
玄天看了一眼鍾離允道:“師兄,我看他似乎有話要說,且定然是與凌燁有關。”抬手彈了一個法術。
鍾離允依舊不能動,卻發現自己能出聲了,可是話到嘴邊,又猶豫起來:“君上,這……此事好像不值一提。”
東華對凌燁此事上心的很,道:“倘若與凌燁有關,就很值得一提了,說罷。”
“凌燁天君的劍,我生前似乎見過。”
東華奇道:“既見過,你為何又說不認識他?”
鍾離允努力回憶著前塵往事:“那時屬下獨居山中,已年近八十,兩眼昏花,幾乎是個瞎子。臨終前不久,有一年輕人曾來看過屬下。他所持的就是這把劍,屬下無意間摸過,還記得這上面的兩個字。”
東華聽著聽著,嘴角一點點勾起來,看向玄天:“你的意思是,凌燁曾去看過你?”如此,玄天那夜一番“紅塵畫餅”的言論興許能被推翻了。
玄天饒有興致的看了凌燁一眼,若有所思:“嗯,他倒是從未看過那條龍。”而後,他微微低頭湊在東華耳邊,“無妨,我只在意師兄,別的都不重要。”
他二人距離如此之近,近到東華能在耳畔感受到玄天濕熱的鼻息,近到鍾離允將一雙眼慢慢瞪大。
東華忙道:“別這樣。”一面說,一面想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頭,豈料恰好貼上玄天灼燙的雙唇。
東華此時十分緊張鍾離允,而鍾離允本就在一眨不眨的看著東華。這一番大眼瞪小眼中,鍾離允甚至還清晰的瞧見,魔皇玄天兩片唇一抿,將君上的嘴唇含了一瞬。而君上臉上,僅僅只是有些難為情而已。
一開始鍾離允見他們三個和睦相處,只道他們早就私底下握手言和,震驚一番也罷了。但是玄天此刻對東華做的事情,莫說攤在魔皇和帝君身上,便是兩個普通凡人,也足可驚世駭俗。
鍾離允繃不住了,一雙板正的臉終於鮮活起來:“君、君上,這……你們……男……”
東華早就推開玄天,雙頰發白,扶著欄杆假裝在看忘川了。
玄天冷笑:“男什麼男,說的好像你不曾喜歡過男人一樣。”
鍾離允脫口而出:“的確沒有!”喜歡過?為何魔皇要加個過字,難不成自己某世是個斷袖?
玄天依舊冷笑著,伸出手指往他眼前一點:“往那處看。”
他指的是結界的方向,而東華已經向那處張望了。
緩緩走向結界的哪裡是凌燁。只有一個裊裊娜娜的身姿,抬眸間,眼角小痣勾魂攝魄。
鍾離允的魂魄立即飛向了九霄雲外。
東華不忍心去看鐘離允的表情。
鍾離允這仙身是白撿來的,當仙官也是趕鴨子上架。說到底,他不過是披著一張仙皮的凡人。
發現一生一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居然是一個男仙所化,不知他是否感到生無可戀。
無論哪個男仙下凡歷練時,都有可能當女人。倘若人人都像鍾離允這般看不開,那豈非男仙女體的都得做一世孤鸞?
凌燁在下橋時已重新回憶一遍女子應有的身段與神態,此刻變作當年在凡間時的皇后模樣,通身華貴,珠光寶氣,舉手投足全是國色天香的風範。除了眉眼間的傲氣和那顆小痣,已與凌燁的模樣判若兩人。 當年在鍾離允府上一會,那皇后是蒙著面紗,如今東華終於看清了她的廬山真面目,也不覺點了點頭。彼岸花的冶艷綿延千里,加在一起比不過他去。
凌燁一步一步緩緩向辟邪靠近,辟邪那張美艷的臉跟他一比,也立時和忘川的流水一樣暗淡。但辟邪並不覺得羞惱,因為她自己也被驚艷了。
這張絕世女子的臉高高揚起,如同迎風開屏的孔雀。卻壓根沒有發現,身後橋上的鐘離允,眼睛裡亮了亮,隨後稍稍暗淡,可轉瞬便更亮了,可其中還夾雜著迷茫,不知在糾結什麼。
凌燁甫一踏進結界之中,辟邪身上劍氣便漸漸消散,但她早被耗的奄奄一息。所幸那幾片殘魄安然無恙,堪堪落在她的懷裡。
辟邪如獲至寶,將臉貼上去貪戀的蹭了蹭。但很快便抬起頭,充滿敵意的看向來人。
那女子卻將她視若無物,只在這一片過腰的花叢里駐足,輕輕垂目,似是在找著什麼。
橋上鍾離允已經完全成了木樁子,玄天和東華也一語不發的觀看,一時間鴉雀無聲。陣陣陰風從忘川上吹過,裹挾著水流中的陰冷氣息,盡數撲向花叢。辟邪不由瑟縮了一下,女子則渾然未覺,只有裙帶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