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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華聽這話里意思怪怪的,礙於師父跟前不好明說。只清了清嗓子,沒有吭聲。

    後來,玄天為送繳獲的魔境秘寶,又去了一回離恨天。玄天和東華提起時,還提了一句道:“那孩子如今已能跟人對談了,我尋思讓他換個稱呼。”

    東華問他:“你想讓他如何稱呼?”

    玄天看著他笑起來:“稱呼你我父親母親,有趣否?”

    東華正準備喝茶,還未沾著唇便驟然放在桌上:“不可胡言。”

    凌燁漸漸懂事,也開始和東華親近。一番仙魔之戰後有陣子太清真人丹事繁忙,東華甦醒後便將他接到自己府中親自看顧。他見著凌燁時,一瞬間想起往日玄天那句戲言,對凌燁溫聲道:“今後喚我父親。”

    東華原以為,縱然凌燁接管了玄天曾經的差事。但這些年風平浪靜,他二人也萬不會產生交際。可如今,凌燁卻主動尋上玄天,事態似有些超乎東華的認知。

    凌燁被東華一問,神神秘秘的笑道:“魔皇作惡多端,我如今重掌西北二極,自然是要給他送些賀禮助助興。”  

    東華見他似乎不懷好意,一顆心不由自主便提了起來:“你究竟意欲何為。”

    凌燁卻搖了搖頭:“父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潛入看押之所搶了赤璃,玄天很快就會追來,父親和我固能脫身,但張揚出去,怕是對名聲不太好。待離了魔境,我再向父親道明原委。”

    東華一聽“名聲”二字,立即道:“好。”可說完便有些後悔。

    本以為是玄天自己放他,他才心懷矛盾的走了。哪成想原來半路里摻和進一個凌燁,那問題可就大了。

    玄天本就似乎對他存有誤會,這一來無疑是雪上加霜,他現在要做的,只能是解釋。

    他回想自己離開河畔小舍時那兩句沒有任何內容的道別,似能看到一雙眼眸埋著滔天怒意,恨不得將他撕扯碾碎。

    東華頓時牢牢釘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動了。

    凌燁瞧他這樣,有些急了:“父親為何不走了?難不成父親想被玄天那魔頭捉回去?淪為階下囚且不提,若被天界知道,只怕……”  

    東華臉上有些掛不住。

    小輩尚且知道天魔對立,為他人著想。可本上仙卻只顧考慮自己的私事,不顧凌燁的處境。

    東華狠下心:“只是有些累,無妨,繼續走。”

    凌燁身形匆匆,行在前面,一身素色錦衣飄飄蕩蕩。東華緊隨其後,眸中空無一物,心裡揪成一團。

    他清楚的很,這一次冒然離去和從前的意味大不相同。

    從前雙方立場鮮明,東華意志堅定。而今兩人已互訴衷情,東華卻仍要決然而去,這叫玄天如何看他?

    一群未曾謀面的小仙,只因身份不同便不分青紅皂白隨意謾罵。而自己位高權重,這些人同樣不曾謀面,卻遠遠看見他,就慌得五體投地頂禮膜拜。

    此刻的自己,與那些小仙有什麼兩樣。玄天一墮入魔境,自己不也是選擇遠離他,逃避他,甚至是與他對立?

    那些小仙還有數典忘祖這個藉口來開脫,可他卻是曾經自詡最了解玄天的那個人。

    如此一推敲,玄天那樣待他……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雖然手段的確可惡,但他連來龍去脈都不清楚,這樣走未免太草率。  

    一方是天界與顏面,一方是玄天和真心。

    東華不禁捫心自問,本上仙是否太過怯懦,明明如此喜歡他,明明察覺到可能有誤會,本上仙為何就是下不了一個決心?

    東華被亂糟糟的雜念沖的頭昏腦漲,不知不覺已行至無望谷前。

    東華又停住了步履,凌燁回頭看他:“即將出谷,父親為何又……”

    “且慢。”東華抬了抬手,瞧見不遠處的一個人影,終於下決心道,“我手上還有些要事待辦,你先回北極,我隨後便去問話。”

    凌燁面上一僵:“啊?”他順著東華的視線看去,而後問,“那人是誰?”

    東華不欲瞞他,道:“玄天心腹,夏非滿。”

    凌燁提醒他:“父親要找他?不怕被玄天追來?”

    東華反問他:“凌燁,你可知當年玄天重傷一事?”

    凌燁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見東華眸中隱有逼問之意,便老老實實道:“當年我尚未接管北極,事發時正在西極玉清師祖處聽佛道法會,因此只是略有耳聞。”  

    東華繼續道:“那你可知誰這樣大的本事,打傷了玄天?”

    凌燁道:“那便不知了。”

    東華輕輕一嘆:“看,你也不知道。”此時夏非滿巡查已畢,逕自踏雪進入營帳之中。東華目光悠長的看著那營帳道:“他知道。”

    凌燁眉梢一揚:“懂了。他既是玄天心腹,必然知道內情,父親是要去找他問詢此事。求知本非壞事,只怕玄天趕來對父親不利。我在此等候父親,這裡的蝦兵蟹將還不足為慮。”

    東華見他這般興致,便知不好說服。但東華本就拿凌燁當兒子看,也不甚見外,略一頷首道:“多加小心。”

    夏非滿似是這些年過的不甚順遂,從前話便不多,如今更是寡言,連那張臉都難得露出多餘的表情來。

    但帳中幾個守衛在他眼皮底下驟然倒地時,他的表情十分生動,瞠目結舌外加不可置信。下一瞬他便機警的起身,拔劍道:“誰!”

    東華現出身形,微微一笑:“小友不必緊張,你的同僚只是小睡片刻。”  

    夏非滿將劍身送回劍鞘,愕然道:“帝君?您來這裡做什麼。”當年的救命之恩與慨然之死,讓夏非滿對東華大為改觀,雖然仍舊不甚熱情,但很難得的沒有露出明顯的不耐之色。

    東華開門見山:“請小友如實相告,玄天心房處的傷,究竟是何人所為。”

    夏非滿怔了怔,待反應過來東華問了什麼時,直接在臉上露出了嫌惡之色:“您居然還好意思提起這個?您是真的忘了,還是明知故問?”

    東華目光一凜,心道:果然有誤會,他們都冤枉本上仙與此事難逃干係。

    東華待要誠懇否認時,夏非滿已經冷言冷語繼續向下說了:“那一記青龍劍,不是您自己捅下去的麼?帝君為何要明知故問?”

    東華回過神,道:“本上仙沒有明知故問,此事……實在有些出人意料。”東華緊緊鎖起眉心,道:“只猜到有人從中作梗,不想竟然猖狂到冒充本上仙,來對師弟痛下殺手。”

    夏非滿愣了愣,繼而冷笑一聲:“帝君扯這種謊,我都不信,更不用說尊上。”

    一番沉痛之言被夏非滿毫不猶豫否決,可見誤會有多根深蒂固。而玄天對此事的認知,從中也可見一斑了。

    東華這下完全瞭然,難怪玄天總是不經意間對他說出什麼恨、殺之類的字眼來。只因,對他痛下殺手的是“自己”。從二番仙魔之戰到他們重逢,當中這幾百年,玄天定是對此耿耿於懷,沒有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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