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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氣息漸漸有些粗重。東華覺得自己一顆心跳的厲害,忽然意識到,這本應是一個十分莊重的場面。
至少不該如此。
至少不該在這個所在。
至少不該在這般情形下發生。
這一日,一個說了他喜歡他,另一個說了他也喜歡他。
東華不否認,他在很久之前便喜歡了玄天。誠如玄天所言,他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心中情意愈發濃烈,流在面上就愈發淡然,長此以往連年堆積,又加之後來玄天叛逃,便更將之深埋。
如今又揭開那一風舒雲緩的時日。那時東華獨自躲在雲層後,並非在壓抑對玄天的情意。實際上,他一遍一遍梳理之後,毫不避諱這個問題。
他躲在雲下冥思時,曾想過也許會有那麼一日,兩個互相心儀的人互訴情意,而後攜手同歸,往復於光陰之中。
當時,他並不知道玄天對他有情,並且此情深不可測。
當時,他將這些當做妄想。
如今,雖已不是妄想,卻也……舉步維艱。
熱氣熏蒸,煙霧迷濛,兩個人似是頭腦都有些發昏。
玄天忽然道:“師兄只要記得一件事。”
東華緩緩道:“何事?”
玄天一字一句道:“玄天,喜歡你。”
東華垂眼,艱澀道:“我也喜歡你,可是……”
“沒有可是。”
玄天驟然打斷了他的慷慨陳詞,而後像是怕遺漏了尾音似的,以唇圌舌堵住他的嘴,半點發聲的餘地都不給他。
東華被他翻身壓在池壁一側,頓時水花四濺。他有些不適的皺起眉頭,瞧見玄天雙眼緊閉,眼睫劇烈的顫動,他瞬間安靜下來。忽然覺得玄天說的句句在理,他與玄天既然是天造地設,那為何不能在一起?
縱然知與懂這二字上兩人多少仍有欠缺,可再沒有一個人,能比他們更契合。
玄天遺留之物從他體內浮出的那一刻,他那突兀一笑,雖多是苦悶與無奈,但他知道,那其中夾雜的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
那點欣喜,連玄天都沒有覺察。
東華蜷起手指,感到靈力在恢復,但下一刻,他重重閉上眼。
此時此刻,不論仙與魔,只是東華和玄天,而已。
東華陡然的回應讓玄天渾身一震,繼而受了鼓舞一般將這個吻加深加重。與從前東華忘情時的略微回應不同,這一次東華是頗為主動甚至刻意的與玄天交纏。
這才是表白情意之後該有的樣子。
【不可說內容】
玄天慢吞吞從東華體內退出來,但依然捨不得放開他。東華因酒力還在,又被他壓在身下揉圌弄許久,臉上已見了疲態。因此,玄天只緊緊擁著他,雖無話,卻也回味無窮。
今次東華頭一回將身心完全放縱,不聲不響任由他抱,目光沉靜,一味盯著他看。
這般全心全意的對待讓玄天心情大好,他一面享受著師兄久違的注目,一面體會著東華身上傳來的溫度。
那是屬於東華獨有的體溫。
八卦爐中半是玄火,半是玄冰。火鍛鍊地陰濁氣,冰內容凝築天陽清氣。
因此,玄天體溫比之其他神仙要高出幾分,他能承受魔炎,一部分緣由也這裡。
而東華則相反,自出生時,體溫便低了幾分。
玄天柔聲道:“天陽之體,清而不冽,涼而不寒,師兄性情也是如此。終在今日將為數不多的火熱給了我……即便師兄此刻要殺我,我也毫無二話。”
東華眉心一動,道:“我怎會殺你。”
玄天道:“是我失言,師兄勿怪。”而後徐徐勾起嘴角,道:“數千年前你我寄居離恨天時,某日我從神兵閣回來,拾得了師兄的一幅畫,方知我對師兄竟懷了這等情意,如今,終於遂了夙願。”
東華因方才被玄天折騰的失魂落魄,此刻腦中仍不甚清明。尋思著自己的畫不勝枚舉,不知他看的是哪一幅。九重天神兵司,曾被稱為神兵閣,最早裡頭只藏了幾把上古神兵,而後三位道祖偶爾鍛造出高階兵器,便也藏了進去。如今倒是泛濫了,大小兵器分門別類全在其中,為天界一處重要行司。
青龍劍便成自當年的神兵司,以東極一塊寒鐵石錘鍊,恰逢東華斬殺一條為孽的青龍,以此龍之血為祭,故此得名。
東華想到青龍劍,忽而目光一顫。他記起那一日劍成,玄天興沖沖前來道喜。可自己看了與素圌女研討所畫的春圌宮圖,正因肖想了師弟而驚惶無措,無顏面對,奪門而逃。
拂落在地的畫卻落到了被肖想的人手中。
原來,玄天和他一樣,從那時起,便……
東華嘴角動了動,道:“那時不懂這些,全因好奇而為之。”
玄天輕聲道:“在那之前,我便一心貪戀師兄,不願看見師兄對旁人露出半點笑顏,直到帶師兄初見半夕泉,那夜終於忍不住,趁師兄睡著摟了一回。不久之後見了那畫,才知是對師兄這起了這等超然的情愛,倒是鬱結了不少時日。”
不顧世俗,不顧身份,此情此愛確是超然。
東華內心遭受了極大的觸動,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玄天卻似乎有千言萬語急著往外傾倒,自顧自的向下道:“我記得那夜師兄身上落梅十三片,額角一片,發間一片,衣襟上有四片……”
“且慢。”
玄天銘記細節之深刻的確令人咋舌,可東華卻來不及回顧,急匆匆打斷他:“那夜你並未睡著?不是……不是做夢才……”
“我是假寐。”玄天一頓,慢慢抬起頭:“當時師兄也……”
舊事重提,啼笑皆非,二人交錯的目光漸漸起了變化。
一時間,竟有些唏噓之意。
東華感慨萬千,全因“不懂”二字,竟生生蹉跎近萬年。還好本上仙與他俱是先天神,有足夠的命數來耗。若換成凡人,怕等到最後,只能懷揣心事老死而已。
東華垂下眼瞼,嘆道:“若當年便將此事挑明,今日之事大抵是不會再有。”
他便不會任由玄天獨自守北極,興許能夠帝濁當日偷襲之事。若他不受傷,玄天一心墮入魔境時,他定然會全力勸阻。
只是,玄天一心墮入魔境的原因,他仍不得而知。
玄天卻道:“若當年挑明,或許今日之事會來的更快。”
東華愕然看向他。
假設本上仙當年與他早早互訴情意,而後不顧一切嘗了今日的事。如此,玄天仍要叛下天界?
熱浪包裹中,玄天氣息有些急促,湊到他耳邊低語:“師兄,我還想……”
東華心中已被疑雲團團包圍,哪裡還有什麼心思與他做那檔事。手上已有了力氣,便抵在他胸前,意圖推開。
哪知玄天雖然衣袍尚在,卻因去了腰帶,此刻輕飄飄蓋在原處。
他力道輕微,這一推,堪堪撩圌開這兩片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