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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燁一抬手,手中頓時閃現五彩斑斕的光華,光華散去後,手心橫著一把與他形象格格不入的黑劍,其貌不揚,十分古樸。

    凌燁擎起劍,志得意滿道:“那是自然,魔皇再厲害,也吃不住兩位先天神聯手。不過,本天君自己想要捉他,也不在……”

    他一面洋洋得意的說,一面轉頭看向星光下那片曠野,立刻將後面“話下”兩個字吃了。

    八緋兩眼放光的問:“凌燁天君,不知另一位先天神是?”

    風吹了半晌,烏桕的葉片也響了半晌。

    凌燁將劍緩緩收起,又咳了一聲,道:“是……本天君失言。”

    無望谷一頭燈火通明,讓人錯覺今夜比晦暗的白晝還要亮上一些。遠遠望去,百十個營帳緊密相湊,如落地的星子一般。因無望谷一向風大,故而這些營帳雖分大小,但最大的那個仍略顯逼仄。

    就在這個逼仄的大帳中,擠進去兩個使者在給夏非滿勸酒。

    “夏將軍,今日吾皇慶典,這酒是特意賜你的,得多喝幾盅才是。”

    “是呀夏將軍,你平日裡多有辛勞,吾皇是為犒勞你。”

    夏非滿皺起眉頭,臉上現出不耐之色,卻伸手接下了面前的酒盅。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友善的表情,“兩位大人千里迢迢從金行域趕來,夏某十分感謝,請入座一起暢飲。”

    面前兩人對視一眼,繼而連連笑著點頭,退到側席中。而後兩雙眼睛直瞅著夏非滿手裡的酒盅,恨不得他立刻一口喝光似的。

    夏非滿將酒盅湊到嘴邊,忍不住掀起眼瞼再看看這兩個使者,卻見這兩個使者晶晶發亮的一雙賊眼忽然變得呆滯,繼而不約而同的往前一栽,一頭扎進菜盤裡,不動了。

    一個著紫衣,披白袍的人物颯然顯現在面前,暗沉的營帳中頓時如沐春風,仙氣飄飄。

    夏非滿放下杯盞,有些提防的盯著來人道:“帝君又來做什麼?”

    拋棄了凌燁的東華大神施施然立在營帳中央,忽而朝他躬身一拜。

    驚得夏非滿一下子便站起來,倉皇之下又沒站穩,忙一手扶著桌子。“帝、帝君這是幹什麼?”

    的確,東華除了拜天地和師輩,何曾跟誰低過頭?怕是拜了,以他的壽數與身份,人家也是先覺得夭壽,其次才會想到這是一件極其給臉上貼金的事。

    這時的夏非滿莫過於此。

    東華埋頭道:“多謝小友當年救我師弟。”

    “那,那是分內的事。”夏非滿一臉侷促道:“您先起來,您是尊上師兄,尊上要是知道一定不高興。”

    東華只顧誠心誠意的拜,卻沒想到這一層,訥訥的將身子站直,道:“小友既然如此在意你家尊上,竟不知你家尊上此時凶多吉少?”

    夏非滿怔了怔,繼而緩緩落座,面無表情的道:“現在整個魔境都在給尊上作慶,尊上不知道有多開心,這兩個就是他打發來給我賜酒的。帝君怎麼說他凶多吉少。”

    他的反應太過冷靜,甚至有些無情,這真是出乎東華的意料。

    夏非滿眼前的燈火搖曳兩三下,他似是想起什麼,緊跟著就問東華:“帝君記起當年的事了?”

    東華心裡閃過刺痛。“當年的事頗有隱情,本上仙一定會向師弟賠禮道歉,當務之急……”

    夏非滿十分無禮的截住他的話:“賠禮道歉?恐怕帝君怎樣賠禮道歉都消不去您給尊上的那一劍。當年尊上重傷回去,帝濁不理不睬,放著尊上自己等死。我求助無門,又怕帝濁加害,只能將尊上馱進金行域邊緣一個山洞裡。可憐尊上躺在一塊石頭上不省人事,嘴裡還念叨著師兄二字,連那石頭上,都被他用指甲劃出這痕跡來。好在尊上命大,不知怎麼撐了過去,不然……這麼大的事,帝君竟然理所當然的忘了,你們神仙真是無情無義!”

    他多年積攢的不滿終於得以發泄,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出來,說完後還微微喘息。

    東華呆呆的看著他,心中好像被插了一萬把鋼針,這般感觸連錐心刺骨也不足以形容,他哪裡還想得起方才所說的“當務之急”,甚至連玄天能將這劍傷撐過去的奇蹟都來不及驚嘆。

    東華急匆匆的問他:“那個山洞前面,可是有一條河?如今山洞被改成了房舍?還種了臘梅?”

    夏非滿喘勻了氣,愕然道:“您怎麼知道?”

    東華向前一步,對他道:“小友,點起你的兵將,去救你家尊上。”

    聞言,夏非滿忽然收起了洶湧的情緒,冷淡的道:“尊上好好的,我去添什麼亂?”

    東華顧不得奇怪他的反應,強撐著耐心給他分析事態:“玄天他連見都不願見你,又怎會賜酒給你。如今金行域怕是已然變了天……小友你看他二人,賊眉鼠眼,定然是要加害於你,這酒大約也不是什麼好酒。”

    夏非滿聽他說完,緩緩道:“帝君也知道尊上不願見我,所以,我更不能去。”

    東華兀自勸他:“如今非常時期,小友不可置氣。”

    夏非滿定定的看著東華,忽然道:“帝君若想去,直接去便是,反正我不去。”

    東華臉上一變:“你……”

    對於他的威懾,夏非滿無懼無畏,自顧自的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飲而盡。而後在東華異樣的眼神中,抹了抹嘴,道:“這酒的確不是好酒,但我手下的兵將,從來只聽我和尊上的調遣,他們……不敢動我……”酒中玄機不容小覷,夏非滿剛說完這一句超出他心智的事態剖析,便撲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看樣子這藥效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開的,夏非滿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說通的。

    東華不可置信的盯著他,半晌,一甩袍袖。

    我去就我去。

    魔宮矗立在整個金行域最繁華的中央之處,層層階梯擁起一座高城,每一階都站著一名守衛。縱然此刻金行域一片歡慶,甚至放起了凡間剛剛興起的煙花,華光綻在夜空煞是好看,這些守衛自巋然不動。

    這是外圍宮牆,所有人只顧借勢歡慶一回,誰也不知道魔宮內部發生了什麼變故。

    只知道今日魔皇在慶典之後忽然離席回了寢殿,之後再也沒有出來。

    宮人們在魔皇寢殿方圓百丈之處被守衛攔下來,無法再接近那裡一步。都只道魔皇憶苦思甜,想自個靜一靜,卻不明他為何換了平日裡並不常用的守衛。實際上,若是這些宮人被放進去瞧瞧,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為寢殿門口的守衛,全被換成了羅鴆將軍的家將。

    此刻正在上演魔境空前絕後的逼宮大計,參與者之一的羅鴆正在寢殿前焦灼的喊話:“奉勸陛下早些出來的好,省的過一會凌燁天君來了,您還得吃苦,何必呢?”

    裡面無人應答,良久,才傳出一聲極輕的低笑。就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身為階下囚,仍然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一般。這一聲低笑中,甚至還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懶散庸容,有如貴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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