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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眾人只看到玄天恐嚇人的模樣,卻沒見識過他拉攏人的手段。當然,他對東華說的話全是發自肺腑,但拿到這檯面上說,意義格外不同。
魔皇對帝君居然如此親厚,言語間竟透著“帝君比他自己還重要”的意思,此情此景何其感人。帝君去了魔境,地位不降反升,可比今日在天界受這窩囊氣強多了。
東華連番克制,可開口時喉中還是有些發澀:“師弟,有你這話已是足夠……”
玄天對他一笑,眸中滿是溫柔,再看向台下時,語聲中也終於有了溫度:“素女既深明大義願入魔境,本座自當厚待,便許你協管金行域。紫府洲四使仍隨侍師兄左右,掌管土行域與木行域總督之權。但凡來我魔境者,一概收容。”
這一許諾,便有兩位仙娥出了列:“小仙願意追隨仙長!”
跟著好幾個仙人也站出來,拜道:“小仙也願同往!”
很快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原本擔心離了天界無處容身,這才一直沒敢吭聲。玄天的一番話算是掃清了他們的顧慮。天界那些人不講理,跟著去魔境也沒什麼,還能得仙長的青睞,何樂不為?
他們忙不迭的往朱明身邊擠,白藏總算揚眉吐氣了,登時喜形於色。可他看見身旁卻是空空如也,不由傻眼道:“玄英你做什麼,人家都是往這跑,你怎麼唱反調,你往那隊裡什麼?”
玄英沒有答他,徑直在司命星君身旁站定。司命星君身居高位,且向來圓滑,縱然他對東華感佩,可不至於讓他撇下所有投身魔境。他看見玄英竟然跑到他身旁站著,驚訝的很:“玄英仙使,有何貴幹?”
玄英抬眸,東華已經不解的看向他,玄英避開對方的視線,低頭道:“君上恕罪,但屬下只想為仙,不想當魔。”
其實,在玄英走向彼方的陣營時,東華已然猜到了他的打算。可大庭廣眾之下,玄英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東華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默然片刻,東華目光漸漸變得複雜:“隨你吧。”
白藏完全接受不了這個狀況,他和玄英從登臨起便跟隨玄天身側,後玄天叛入魔境,正在茫然無措時是東華及時收下他們,予以安身之所。白藏急得面紅耳赤,便要往前去揪玄英,卻被身後的朱明揪住:“白藏,君上都發了話,你還要如何?”
白藏吼道:“我打他一頓,把他打醒!”
玄英看也不看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髮,淡淡道:“打?我若想入魔境,千年前就跟著去了,還能等到今天?”
白藏氣結:“你……你……”
他嘴裡蹦出好幾個“你”,卻終於再沒說出什麼。反倒玄英不耐煩的看他一眼,繼而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台上。
東華以為他是在指自己,剛蹙起眉,卻發現不是。順著玄英指的方向往身後看,他臉上和眾人一樣,透出些許驚訝。
玄英指的不是別人,正是在一角迴避了半天的凌燁。
凌燁同樣不明狀況,驚訝的神色並不比別人少。但轉瞬之後,他便浮起厭惡之色:“你指著本天君作甚?”
玄英卻不看他,只對百忍道:“小仙一心為仙,對天界理當毫無保留。所以,小仙指認凌燁天君,他和魔境是一夥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齊刷刷看向凌燁。東華不由看向玄天,卻發現後者同樣面色陰沉。
凌燁眼睛一眯,一字一句:“你作什麼妖。”
百忍看他一眼,轉而質問玄英:“可有證據?”
“小仙有證據,只怕他不認。”玄英將目光轉向東華,似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君上先前隨身佩戴一顆黑色寶石,視若珍寶。而凌燁天君也曾攜帶過,方才君上進九重天時,那黑色寶石還在,此刻卻不見了。”
東華一語不發,在千萬道探究的視線里,他只回望著自己那個昔日的下屬。
玄英下了結論:“唯一的可能就是,這黑色寶石乃是我從前的上司,玄天所化。”
見他六親不認,站在他身側的司命星君不由咽了咽喉頭,不著痕跡的往一邊挪了挪,才開脫道:“說不定凌燁天君不知情,看那寶石稀奇,拿去玩玩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仙長與他父子相稱,親厚非常。”
玄英嗤笑道:“你我修為低微看不出,難道凌燁天君還看不出麼?你也說他與君上親厚,那君上的事情,他豈有不知道的?”
“這……”司命星君心裡一驚,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不自覺的便想去打量凌燁,但他卻被玄天的低笑引去了注意。
看時,玄天嘴邊已經挑起冰寒的笑意:“真是本座的好屬下,不錯,凌燁非但喚師兄為父,同樣也與本座父子相稱。本想留他做耳目,如今看來,怕是不能了。不過,即便光明正大的廝殺,魔境何曾怕過?”
他如此張狂,引起了許多人不滿。可是他們更加膽戰心驚,如今魔境又多了一個幫手,天界的勝算又減去幾分。
凌燁掃了玄英一眼,掩去臉上翻騰的殺氣,隨後懶懶的挪到玄天身側。
台上幾個上仙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連推諉之辭都不屑於籌措。可這也正是凌燁向來的作風。
“怪不得凌燁師侄早年間常去北境歷練,原來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南極星君扇子一頓,兩眼發直,“脈絡這般複雜,當真難於梳理……”
玄女已經懶得再呵斥他了,只瞪他一眼,而後繼續對著凌燁瞠目結舌。
一陣銀色光華席捲而來,玄女有些任命的閉上眼,再睜開時,銀光散去。喧囂了半日的九重天忽然寂靜下來, 面前已是空空如也,台下的人潮削減。加上先前玄天滅掉那些,居然少了十之四五。
沉悶的半空里還迴蕩著玄天的最後一句話:“魔境侯戰。”
餘音響徹天際,重重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開打了開打了~
☆、來兮(六十九)
“仙魔,不過是兩個稱謂。若以善惡界定,為善的魔可否稱為仙?作惡的仙又可否稱為魔?”東華如是道。
息壤埋入砂石中,繼而滋生蔓延,生出新的土壤,不過短短三日,整個魔境儼然是另一番面貌。
素女恭敬道:“仙長說的極是。”她話鋒一轉,不屑道,“那幫下仙還不如魔呢。”
立時引起了身後那群仙人的應和。
許是因為玄天敲打過,他們跟隨東華進入魔境這幾日,並不曾受到半點冷落。和當年的東華一樣,他們除在魔境感受到了別樣風土人情之外,也覺得魔境之人與凡人大體上沒什麼兩樣。
東華垂下袍袖,繼續觀望息壤的情況。他暗暗搖頭,這些神仙的怨念竟然如此之大,就好像當日受氣的是他們一樣。來了魔境這些天,但凡能扯到天界的,他們總要說道幾句,而後又來寬慰他。
東華苦笑,自打離了天界,本上仙已經決意忘了這些,你們總是提起。若婉拒,卻是辜負你們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