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
玄天一身黑衣上,銀線刺繡的墨蘭流過微光。他盯著床上安睡的人,眼中也漸漸湧起微光,卻是水色的。
對方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眉心忽然皺起來。玄天伸手輕輕觸碰,一瞬間,他的眉心皺的更緊。
玄天收手,定定的看著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面上陰晴不定。
忽然,玄天俯身,湊過去含住他囈語不已的嘴。
“師兄……”
這兩個字從二人緊貼的唇間溢出,少陽頓時平靜下來,可是氣息卻漸漸弱了。
玄天驟然起身,摸了摸他的額頭,面色一沉。渡了一道靈力過去,繼而捏著他的下巴道:“不准死,你想躲著我?好,如今我少了許多顧忌。這一世,我便與你糾纏到底!”
少陽身上驟起高燒,臉上通紅,氣若遊絲。雖不曾斷氣,卻也終不再有任何動靜。
東華看到這裡,才明白當時自己為何被激的元神覺醒。
被人一面叫師兄一面做那樣的事,對當初的他而言,可說是極大的衝擊了。
但幸好,縱然重重誤會阻隔,玄天依然不曾放棄他。也幸好,他也從未真正割捨過玄天。
一句低低的稟報從殿外傳進來:“君上,鍾離允求見。”
東華收起觀塵鏡,在榻上端坐:“進來。”
他眸色清淺,卻比任何一個人的都亮。
今次且借鍾離允之手帶他出去,忘川盡頭見了二位師叔,就算不是柳暗花明,也會得到一些收穫。但願那時,師弟能在天界洗脫罵名。
從今往後,他定要加倍對玄天好,待這一風波平息,無論玄天要他怎樣都可以。
天涯海角,全憑他意。
作者有話要說:還記不記得事情發生的背景~~~
☆、夏非滿番外·無望
金行域上空爆出絢爛煙火,照亮魔境半邊天。
時機已到,夏非滿猛然睜開眼,打翻看守的兵將,衝出關押他的營帳。而後依照先前玄天的吩咐,點起無望谷數萬將士前往金行域。
翌日,魔境動亂終於得以平息,叛黨被一網打盡,玄天從此沒了後顧之憂。
人人都說魔皇手腕卓絕,但只有夏非滿清楚,玄天是真的鐵了心的留在魔境,對天界不再有半點留戀。
兩千年了,終於在三番仙魔之戰時,東華磨光了玄天的最後一點念想。
感慨太多,夏非滿卻來不及回味。
捉拿羅鴆時,叛軍放出的流火打向他胸前,他及時躲開倖免於難。可等論功行賞時,才發現頸間懸掛的定魂珠出了裂痕,也來不及向玄天告罪,他就慌忙趕回無望谷另尋一顆定魂珠安置那點殘魄。
慌慌張張做完這些,夏非滿才覺得自己傻。
偌大的魔宮什麼沒有,區區定魂珠,為何要趕回無望谷去取?
夏非滿將定魂珠放在手心,直到確定珠子裡發出的光澤沒有變弱,這才放下心來,將它依舊懸在頸間。
夏非滿知道,這全是因為習慣。
習慣了呆在無望谷,習慣了遠離是非,習慣了在感到無望谷空曠時握住頸間的珠子,習慣了手心傳來的寒涼,也習慣了失去那個人。
就像尊上習慣了失去帝君一樣。
魔境的天總是一片昏沉,就算此時是盛夏,也只有隔著無望谷傳來北極日光是明亮的。
夏非滿是由山貓兒化出的精怪,本就不懂得做出很多表情,在無望谷中五十年,更是將他悶的少言寡語。比之來無望谷前,顯得冷峻不少。
這不是個例,任何人在如此壓抑警戒的環境裡生存,都會如此。
無望谷往南是北極天將,往北是魔境兵馬,自休戰之後雙方劍拔弩張,不算真正的風平浪靜。雖雙方明令不得越界,但隔著無望谷偶有謾罵,雖很快被領頭的何止,可總歸不愉快,雙方對瞪更是常態。
今日北極正午,艷陽高照。幾個魔境將士貪圖那點暖意,趁著夏非滿自顧自的出神,悄悄往前挪了挪,站在無望谷一叢墨蘭邊上曬太陽。
這點日光來之不易,偏偏對面北極天兵裡頭有兩個頑劣的,將巨石推過去蓋在那處裂縫上,墨蘭叢上頓時一片黑暗。
這明顯是使壞欺負人。魔境幾個將士沉下臉,殺氣騰騰的瞪過去,而對方毫不示弱,隔著谷縫遙遙傳過來幾聲冷哼。
夏非滿回過神恰好看見這一幕,臉上一冷,起身走了過去。
此時北極那邊沒有頭目,只有幾個心性浮躁的小兵,看見上將打扮的夏非滿,便喊了一嗓子:“我們是為了加固裂縫,以免產生禍端,有疑問麼?”
幾個魔境將士氣結:“你……夏統領,他們太欺負人了!”
夏非滿雖然也很生氣,卻無法反駁。他本就不善言辭,而對方又是他所認為“陰險狡詐”的三界之人,因此他覺得自己語塞無可厚非。
他面色不善的盯著對面,沖身後擺了擺手:“回去,別給尊上惹事。”
話音剛落,只聽南面發出一聲異響,那叢茂密的墨蘭重新被日光灑滿。
對面那幾個小兵低著頭,哪還有半點放肆的樣子。夏非滿逆光看去,瞧見那裡多了兩個身影,一個是小兵的頭目,另一個則在無望谷從未出現過。
但夏非滿卻認識。
“青陽仙使,您這是……”
那人道:“往後不必叫我仙使,我已經不是紫府洲的人。往日留著這縫隙也不見魔境滋事,你們不要無事生非。”
他面容雖沮喪,可說話還有幾分力度,幾個小兵唯唯諾諾的站好,再不敢說什麼。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是紫府洲做過仙使的,就算貶謫在此,也不失威風。
有個魔境兵將觀察了夏非滿的臉,小心翼翼的問:“夏統領,這北極新來的人,與你難道是故人重逢?”
故人重逢?
夏非滿猛然握住頸間的定魂珠。
這分明是冤家路窄。
青陽顯然也認出了夏非滿,對方對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法力高強些的魔人,不足以浪費什麼心思。只對視一眼,他便扭頭匆匆離去。扯碎俞生的魂魄一事,他認為是公事公辦,天經地義,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而那段記憶夏非滿卻銘記於心,成了每晚驚醒他的噩夢。
夏非滿恨恨的盯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不見,他才悶著頭獨自回了營帳。
夏非滿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心思就算再簡單,也該明白一個道理。青陽待東華帝君就如同他對待玄天一樣,如此忠心,若不是東華帝君默許,青陽怎麼敢擅自動手搶魂魄。
可東華帝君為人和善不擺架子,為了止戰不惜自盡,且無望谷中還在玄天手裡救他一次,他對東華挑不出一絲錯處。
而青陽,如今也不知犯下什麼罪過,竟會讓他一貫好脾氣的主子將他流放到這裡來。這倒是個機會,可他放走東華已經是忤逆玄天一回,萬不能再挑起戰事連累魔境。
兩個害得俞生魂飛魄散的兇手,他一個恨不起來,一個恨的咬牙切齒卻不能動手,夏非滿感到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