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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原本被百忍這麼一訓,還有些怔忡,豈料凌燁這淡淡的四個字一扔出來,她便惱羞成怒了,抬起手便要去破那結界。
元女一向淡定的面上起了些波瀾,看來是有些急了。
百忍的臉愈發沉了。而其他三個在一旁作壁上觀,沒有任何阻攔之意。
此時九青即將穿過第一重宮牆。
元女終於嘆了口氣,抬起手,向九青使了個定身訣,將他定在原地。
百忍有些意外的看向她:“你為何……”
元女垂下手:“玄女好歹是六御之一,鬧起來終歸不好,我想了一策,不如將九青留在九重天。”
其他幾個人齊齊看向元女。
百忍道:“講下去。”
元女點頭,繼續道:“九青怕遭玄天報復,才會慌不擇路冒犯諸位。將九青留在九重天,收在玄女處,其一可以得到玄女庇護,其二……我看東華和凌燁對他疑慮,如此一來,也算將他看管起來。即便他心懷叵測,九重天裡,他也不敢興風作浪。”
東華心道,他若安分,玄天怎會去尋他的不自在……也罷,希望元女這般良苦用心,能賺的一時風平浪靜。
玄女被元女這番話照拂了顏面,見好就收,斂去法術,直瞧著百忍。
百忍想了想,便點了頭。
南極星君即刻搖著摺扇騰雲而起,口中還道:“為區區小事糾纏半日,本上仙無話可說。”
凌燁瞧著九青一動不動的背影,眸中閃過一抹陰沉:“看我怎麼收拾他。”
東華看他一眼,不動聲色的傳聲過去:“隨你,但不要惹了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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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五十)
凌霄殿一議轉眼已過去數日。
九青因那日冒犯上仙,最終被百忍褫奪封號以儆效尤,莫說狐王做不成,整個狐族都將他除了名。從此被玄女收在殿中,不得再出九重天一步。後續他也沒有再生什麼是非,似乎那日強硬真的只是為了保命。
而東華回來將此事與玄天略略轉述一番,玄天雖然疑惑,卻也不以為意。
連天界都不能奈何魔境,更何況區區狐狸。
可東華不這麼灑脫,他認為如今看似相安無事,實則暗潮洶湧。明著是一個九青,暗地裡說不定還有一個自身屍。
玄天含笑安慰他幾句,看似輕鬆的很,可背地裡那眸色卻愈發深沉了。
季候無情,今日雖和風柔順,但畢竟秋至,梅葉落了一地。
東華撥弄下枝頭的落葉,霍然在枝椏里瞧見一粒孱弱的蓓蕾,尖端隱隱透著青色。看來不出一個月,這林子裡就能見著花了。
此時梅林里的落葉齊齊在半空里打了個旋,東華嘴角往上挑了挑,下一瞬,一抹黑色身影穩穩落在他身側。
東華微微側目:“回來了?”
玄天點頭,拈起東華肩頭的一片落葉:“今年碧梅打苞有些早。”
“你我陰陽二氣在此長聚,不由它不早。”東華略一回想,“當日我從河畔小舍離去時,門前的臘梅也吐了香。”
玄天將落葉撇在地上,而後順勢攬上他的肩:“不錯,陰陽二氣聚在一處,可使草木花葉繁榮,堪比息壤。”
見他誇誇其談,東華不由笑道:“息壤乃是先天秘寶,非但能滋養草木,還可自行生長,如何比得?”
自從凌霄殿之後,玄天便與東華商議,如今皇位雖然穩坐,他這魔皇卻也不能一直當擺設。因此每日清晨仍回魔境處理事務,傍晚再回紫府洲廝見,以半夕泉湧泉之時為準。
東華抬起眼瞼,瞧見已經蓄了半池水,青黃的水草浮在上頭,波瀾不興,沉靜的好似一幅畫。
東華道:“為何今日晚了些?”
玄天對他如實稟報:“我以神識查探火行域,耽擱了片刻。”說罷,他看見東華似乎不甚在意,不由湊在他耳邊,“我沒有及時回來,師兄還有心思看花。”
東華回過頭:“我只是看泉的時候,順帶看花而已。”
玄天心中瞭然,嘴邊笑意深了,卻仍是問:“嗯?”
東華正色道:“半夕泉滿,若你不回來,我即刻去魔境尋你。”
玄天聽他親口說出這話,調侃之意頓時無影無蹤。
他與他的羈絆無處不在。陰陽二氣是,那些共有的回憶與秘密也是,連這半夕泉都成了二人約定的憑證。
玄天想著,環著東華的手臂不由緊了緊。
東華忽然意識到一處細節,便問玄天:“你的神識可以進入火行域了?”
“不錯,我一直在試探,今日終於得以進去些許。”
“你看到什麼了?”
玄天卻又搖了頭:“只在火海當中見一深淵,其餘再也探不出。”
東華見他微微皺起了眉,於是勉勵他:“這已是長進了,多加修習,定能探的更多。”頓了頓,他疑惑道,“只有此法可行?就不能親自前去探查麼?”
玄天講道:“師父曾講,造魔境時,火行域本預備留作地府煉獄,那處深淵裡藏有玄冰,如今廢棄,加上幾位上古神靈相繼沉睡,其中玄機就此塵封。因此我能入火行域,卻進不得深淵。”
東華眉心一動,嘆道:“我倒能進入深淵,卻似乎對火行域……唉,的確棘手。”
靜默片刻,只有梅葉落地微有響聲。
玄天才緩緩道:“其實我早有人選。”
“誰?”東華一怔,下意識道,“難不成你說的是……”
“不錯,凌燁。”玄天負起手遙望遠天,“只是我還沒想好如何哄他。”
東華微微一笑,指了指玉石桌凳,示意他坐下來。
雖在他二人跟前,凌燁還算乖順。可乖順歸乖順,狼不可能變成羊。要他顯擺自己一身本事還成,吃虧冒險的事情,他是萬萬不會去做。
上回玄天要讓他相助激東華“回心轉意”,還被他連帶著要走了一顆聖華丹。火行域前途未卜,怕給他一車聖華丹,他都不會再動心。況且他如今無欲無求的,聖華丹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粒土坷垃。
落座後,東華不緊不慢的拂亂桌上一盤殘局,方才抬起頭道:“倒不如尋個時機,我與你一同親去。”
玄天跟著一顆一顆往匣子裡收納棋子,一邊緩緩道:“師兄這句話,我已經猜到了。”
白色棋子自他指尖撒落,發出清脆的聲響,東華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玄天將棋匣合好,眸色幽深且亮,卻斷然道:“師兄已下定決心,我拒絕不得。可我必須拒絕,要師兄與我冒險,我……”
東華按住他手中已經拈起的黑子,道:“過意不去?負疚抱愧?難為情?”
玄天聽著一個詞一個詞從他口中往外蹦,眉間已經微見波瀾:“師兄,那一晚在此間,我說的你不是全都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