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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婆帶回來的菌子還帶著濕潤的泥土, 看著就是剛從山上採回來的。
夢婆做飯很麻利,一大盆雞湯, 一盤紅燒雞肉,加上三盤菌子,稱不上隆重, 但都很用心。
曲宴寧盯著那些鮮美的菌子, 想著之前報導的菌子中毒的新聞, 他咽了咽口水,還是沒忍住菌子的誘惑,夾了一筷子吃了。
新鮮菌子口感脆嫩,吸滿了湯汁的菌子又香又嫩, 曲宴寧第一次來雲省吃菌子,就著雞湯吃了兩碗飯才揉著肚子停下來。
他的捧場讓夢婆很高興,等到吃完飯,兩人臨走的時候,夢婆還把剩下沒做完的菌子塞給了曲宴寧,讓他帶回去吃。
“都是我去山上采的,外面的人工菌多,沒有野生的好吃。”夢婆笑的很慈祥,但是配上她那張不到二十歲的蘿莉臉,就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曲宴寧一聲伯母憋在喉嚨里硬是沒有叫出來。
夢婆跟小山一起送他們出去,到了岔路口,小山清脆叫了一聲,飛到曲宴寧肩膀上跟他蹭了蹭告別。
“蠱王三天後就能回來,你們到時候再來。”夢婆把小山攏在手心,對他們道。
曲宴寧跟她道謝後,才跟謝祈一起離開。
還要等上三天,在酒店待著也無聊,兩人又跑遠了一些去玩,第三天的時候才回到酒店,再次去了夢婆的吊腳樓。
去之前曲宴寧想了想,上次回來還帶了禮物,這次再去,空著手似乎不太好。
夢婆對物質並不看重,唯一重視的應該就是小山了。
有人說過,要想討好一個母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誇她的孩子,對她的孩子好。
曲宴寧有心感謝夢婆,而且小山確實也很可愛,他想了想,拉著謝祈先去了一趟花鳥市場。
花鳥市場的東西很雜,曲宴寧逛了兩家,把能買的鳥玩具都買了一份,裝在一起滿滿的兩大袋子,他看了看袋子,這才滿意跟謝祈出發去找夢婆。
這次去的時候是中午,吊腳樓周圍灑滿了陽光,周圍的樹木鬱鬱蔥蔥,長得格外喜人。
小山還是站在門口的樹枝上,看見曲宴寧他們來了,就撲騰著翅膀過去在他身邊盤旋兩圈,開心的鳴叫起來。
屋裡夢婆走出來,她手裡還拿著繡花的繃架,看見是曲宴寧他們,就笑了起來,“也就你們來的時候,小山才格外高興。”
曲宴寧接住落下來的小山,把手上的袋子打開,溫聲道:“都是給你帶的玩具,看看喜不喜歡?”
玩具五顏六色,小山落在上面蹦蹦跳跳,不明白這是做什麼用的。
曲宴寧把一個彩色的小轉盤玩具掛在窗戶上,玩具鮮艷的色彩很搶眼,小山撲騰著飛起來,用喙啄著玩。
夢婆看著格外活潑的小山,看了曲宴寧一眼,“有心了。”
曲宴寧笑了笑,把剩下的玩具放到桌子上,說小山喜歡就好。
“跟我來吧。”夢婆看一眼玩的正開心的小山,帶著曲宴寧繞到了吊腳樓後面。
吊腳樓後面長著一顆很粗壯的大樹,大樹樹冠鋪展的很開,枝葉繁茂,像一把撐開的綠色巨傘。
樹下放著四個木墩子,還有一個用粗大樹幹直接切割出來的長條桌子。
夢婆在大樹枝幹上敲了三下,空氣中隱約有振翅聲,曲宴寧忽然心緒一陣翻騰,差點沒站穩。
謝祈上前扶住他,輕聲問他有沒有事。
曲宴寧就是猛然間有點犯暈乎,他站穩了搖搖頭,說沒什麼事情。
見他們動作親昵,夢婆重重咳嗽一聲,指了指木桌,“你躺上去。”
長桌大概有兩米長,曲宴寧躺上去也夠了。
他依言在上面躺好,眼神忐忑的等著夢婆的下一步動作。
夢婆嘴裡念著曲宴寧聽不懂的語言,曲宴寧瞪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
在奇異的吟唱聲音里,一隻渾身透明的蟲子落在夢婆手心裡。曲宴寧看著,覺得除了顏色比較神奇,外形看起來跟七星瓢蟲也差不了多少。
七星瓢蟲,也就是夢蠱,在夢婆的手心停留了片刻,就緩緩落在了曲宴寧眉心,蟲類觸手在皮膚上移動的感覺讓曲宴寧頭皮發麻,他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想要趕蟲的衝動。
“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回想你最想想起來的東西。”
曲宴寧閉上眼睛,耳邊又傳來奇異的吟唱聲,還有嗡嗡的蟲類的振翅聲。
他慢慢回想著魏鳳晴慈愛的臉,還有曲建瓴泛紅的眼眶……這些畫面就像是一個撬杆,將被牢牢封死的記憶撬開一絲裂fèng。
久遠的記憶如走馬燈在腦海中回放,曲宴寧看見了年幼蹣跚學步的自己,看見了臥病在床虛弱的自己……每一幅畫面中,“自己”身邊,都有魏鳳晴跟曲建瓴陪伴。
龐大的記憶匯成洪流,一股腦的衝進曲宴寧的腦袋裡。
曲宴寧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像是正在承受莫大痛苦。
謝祈往前走了一步,又克制的停下,攥緊手指沒沒有上前打擾。
太陽逐漸西斜,最後緩慢的沉入地平線之下,月亮跟群星升起,在天幕之中閃耀。
曲宴寧的眉頭越皺越緊,咬緊的牙關時不時發出模糊的囈語,謝祈一動不動的站在邊上。夢婆還回屋一趟給小山餵了食,他卻一直直挺挺的守在曲宴寧身邊。
混亂的記憶像一股急於衝破桎梏的洪流,爭搶著擠進曲宴寧的腦子裡,撐得他頭昏腦漲,有種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被撐破的錯覺。
曲宴寧艱難的接受著混亂無序的記憶……
月落日升,晨光初現,一夜過去,曲宴寧的表情平靜了許多,謝祈繃緊的神情緩和下來,繼續耐心等待著。
夢婆也守了一夜,她吃力的捶捶胳膊腿,道:“這把老骨頭,熬不住夜了。”
“有勞。”謝祈開口,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夢婆看他一眼,搖搖頭,去查看曲宴寧的情況。
“放輕鬆,他心思純淨,夢蠱對他來說,沒有那麼危險,”夢婆道:“再過一會兒,就該醒了。”
“你在這守著他,我去做早飯。”
夢婆捶捶胳膊,回屋去做飯。
洶湧著湧入腦中的記憶平靜下來,曲宴寧鬆了一口氣,他試著動了動,想要起來。
躺在木桌上的人睫毛顫了顫——
謝祈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聲叫他的名字。
曲宴寧掙扎著睜開眼睛,外面的光亮刺激的他不適的又閉上了眼睛,謝祈伸手捂在他眼睛上,溫聲道:“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眼睫毛在手心划過,麻麻痒痒的,謝祈慢慢的將手移開,讓他適應強烈的光線。
“這就好了?”曲宴寧坐起來。
趴在他眉心的蠱王振了振翅膀,飛回了大樹之上。
曲宴寧在木桌上睡了一夜,起來就有點腰酸背痛,他錘了錘腰部,嘟嘟囔囔的跟謝祈抱怨道:“桌子太硬了,睡得渾身都痛。”
謝祈給他揉了揉,抿抿唇道:“都想起來了嗎?等回酒店了,我給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