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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呼呼湧入, 我端起只剩小半杯水的茶杯去了茶水間。我只在最開始跟蹤他約會的那天見他喝過咖啡, 其餘時間他都是喝茶,要不就是用枸杞或是什麼食材泡的水。在他家裡住了這幾天,我也染上了他這個習慣, 從喝白水改成喝茶了。

    灌滿開水的玻璃杯燙得根本拿不住,我幾根手指拎著不那麼燙的杯蓋,在回辦公室的路上突然心念一動,拐進了廖漣君的辦公室。

    廖漣君正在工作, 看清來者是誰,她臉色不是很好,我反手關上門, 走過去把茶杯放在她桌子上,燙的有點發痛的指腹在褲子上蹭了蹭。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快說,不是工作上的事請出門左拐,不送謝謝。”廖漣君冷臉道。

    “別這樣,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是?”我笑著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廖漣君不悅地皺起眉頭,她合上筆記本電腦,使自己能夠毫無阻攔的和我對視:“誰同意和你是一家人了?”

    “你表哥啊。”我有意逗她,便說道:“等我娶你表哥過門,你也得改口叫我一聲林哥了。”  

    “你!”

    見對方真的要生氣了,我趕忙打圓場:“好了好了,我來找你是有正事兒。”

    “快說,趁我把你趕出去之前。”廖漣君微閉著眼,一手揉著額角,無奈至極。

    端正了坐姿,我收了所有的玩笑語氣,正色道:“我想知道廖池小時候經歷了什麼。”

    廖漣君猛然睜開眼,像是被觸及了逆鱗,她定定看著我,緊抿著唇,眸子裡是複雜到無法解析的情緒。我平靜同她對視,半晌,她嘆了口氣,垂下眼道:“抱歉,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廖池的父親當著他的面殺死了他母親,是嗎?”我直接出了一記直牌。

    “你怎麼會知道?!”廖漣君失聲叫了一起來,然而她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強行冷靜下來,再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絲疑惑:“是廖池告訴你的?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給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他父親應該採取了極度殘忍的手法處理了屍體,不然也不會給廖池留下那麼大的心理陰影。”我自顧自繼續說道:“可能他砍下來……”  

    “別說了!”一聲巨響,廖漣君猛然拍桌站起來,她胸口劇烈的起伏,像是下一秒就會爆發。瞪著我看了十幾秒,她突然泄了氣,跌坐回椅子上。

    我靜靜等待她開口。

    “那件事當時是重案組處理的。”半晌,廖漣君閉上眼,緩緩說道:“我那時還小,家裡人怕嚇到我都刻意瞞著,但是我調皮,跟著另一個表哥偷聽了警察和祖父的談話。”

    我沒有吱聲,等她繼續說下去。

    這個與我年紀比我還要大一些的姑娘深吸了口氣,面露不忍之色:“法醫檢查了我小姨的屍體,發現她的內臟全都被掏空了,身子裡填滿了石蠟。”

    我神色一凜,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椅子扶手。

    “她被做成了一尊真正的蠟像,放在水晶棺材裡埋進花園,那個男人甚至還在上面種了她最喜歡的白色玫瑰。要不是我表哥從家裡逃了出來,我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小姨已經死了。”

    “逃?”

    “那個魔鬼在殺死我小姨之後,當著他的面處理了屍體,並且把他在家裡關了三個月。後來表哥他從二樓窗戶跳下來,摔斷了右胳膊,但總算是逃出來了,在路上被巡警撿到。”廖漣君盯著桌子上文件夾的封皮,輕聲道:“當然,後面的事情是我猜測的,事實大概……差不多是這樣。”  

    我許久沒有說話,辦公室里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饒是早就料到了廖池母親是被以極其殘忍的手法殺害的,可聽到廖漣君這樣簡略的敘述,我還是難過得喘不上氣來。

    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被強迫著親眼見到這般血腥殘忍的現場,至此開始了噩夢般的生活。

    我想起夢境中男孩那怯弱乖巧地眼神,他叫我哥哥時的軟孺嗓音,還有那小小身子上猙獰的新傷舊痕。

    憑什麼,他明明那麼乖。

    怎麼會有人能對這樣的孩子下得了手。

    怎麼捨得。

    喉嚨里哽的說不出話來,我使勁吞咽一口,啞著嗓子低聲問道:“那廖池他之後怎麼樣了?”

    “他……”廖漣君重重咬了下下唇:“在十六歲之前,他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整天就坐在樓梯上發呆,要不就是在看書,對外界刺激的反應弱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

    “外公請了國內外最好的心理醫生和精神醫生為他治病,但是沒有用,任何人在他眼裡就好像根本不存在,醫生說他可能這輩子都恢復不了了。”  

    我能想像出男孩一個人坐在樓梯上,斜靠著扶手發呆的模樣,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一片空洞,就好似世界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心裡抽疼得像是要裂開。

    說到這裡廖漣君頓了頓:“然而,在他十六歲生日的前一天,他突然好了。”

    “好了?”

    “嗯。”廖漣君咬著下唇點點頭:“那天是他母親的忌日,我們正打算去上墳,他突然從樓梯上走下來,說要同我們一起去。”

    "當時情況十分混亂,我也記不太清了,反正最後他和我們一起去上墳,路上買了束白玫瑰,放在了墓前。自那以後,他就徹底好了,變得完全正常,就好像……就好像徹底換了個人一樣。"

    我垂著眼陷入沉思,的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能確定廖池沒有任何的心理疾病,除卻纏身的噩夢和失眠的毛病,他甚至比大多數人都要健康。突然變得正常……我心裡有了個隱約的猜測,但這裡不是個思考的好地方。於是我把那想法暫且放在一邊,換了個話題:“他生日是什麼時候?”  

    廖漣君顯然也不想繼續那個沉重的話題,立即回答道:“十一月二號,因為他母親忌日就在前一天,那段時間裡他可能會不太正常。”

    快了。我點點頭,站起身來:“謝了,以後你表哥他我會照顧好的。”

    廖漣君沒說話。

    我捏起已經沒那麼燙手的茶杯,轉身離開,臨走前廖漣君叫住了我。

    “林緒清。”

    “嗯?”我轉身,面前這個姑娘認真地看著我,緩緩說道:“我本來以為你是個直男。”

    “是啊,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是個直的。”我無奈攤手:“可這個事兒,又有誰能說准呢?”

    “都怪你哥他啊,太好了。”

    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我擰開蓋子抿了口茶,心中的火氣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盛了。

    可是氣有什麼用?

    我根本無法回到過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他保護。

    儘管那個被魘吞噬的男人已經在顧川那裡受盡了應有的懲罰,但那些痛苦那些噩夢般的日子,就如同那一道道傷疤,也許會漸漸淡去,卻永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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