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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並不相信你說的那些。”
我從窗台上跳下來,推開窗戶。風灌入房間,吹動淡色的窗簾,我低頭看了眼花園中開得茂盛的白玫瑰,孟封和廖奕蓉正坐在那裡喝下午茶。
是啊,要相信這十八年來的幸福和美都是一場虛幻,的確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我微微一笑,既是對他,也是對自己說道:“沒關係,還有時間,我會讓你相信的。”
一晃到了十月。
天氣已經轉涼,廖池領了實驗服,迫不及待地拆包穿上,少年身形還未褪去纖細,但已足夠挺拔,鼻樑上再架一個防輻射的黑框平光鏡,繃著臉的時候一股子高冷禁慾的氣質撲面而來。
我一手托著下巴打趣他,說等再過幾年你一定是醫院裡最帥的醫生,到時候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排著隊找你看病。
“你還怕他們能把我拐跑了不成?”
廖池高興壞了,沒有察覺到他這話背後的玄機。我只是笑,也不忍心提出來打擾他的好心情。
——等你成了醫生,我早就不在你身邊了。
廖池依然時不時被噩夢困擾,他住在宿舍時沒人陪他消化夢境中的恐懼,所以一下子認識到我的好來,直接表現在對我更加順從上面。好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對我使小性子,我還有點不習慣。
某個周五的下午廖池做完了實驗,沒其他安排,準備回家,我在學校門口等他,打算兩人在外面吃頓晚飯。
飯店是廖池定的,帳是我付的,孟封發給我的工資不少,我平時沒什麼開銷,就把錢都花在了廖池身上。
吃晚飯天色已經不甚明亮,我車停的比較遠,於是兩人散著步往停車場走。
中途路過一小巷,不知為何,原本人應該不少的巷子裡空無一人,兩側高牆遮擋住天光,垂下沉重的陰影,路燈還未到該亮起的時候,讓巷子裡顯得更加昏暗,幾乎難以視物。
我本能地感受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伸手去拽廖池,手指卻只堪堪碰到了他的衣袖。
那片衣料在我指尖很快溜走了,廖池自顧自走了幾步,發現我沒有跟上來,扭頭問道:“怎麼了?”
我上前一大步握住他手腕,警覺地朝四周張望,壓低聲音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廖池也跟著我向周圍看,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不禁抬頭茫然問道:“什麼都沒有啊。”
我調動被削弱到近乎於無的感知,終於隱約嗅到了一絲腥臭。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頭頂上的一線天空染成濃重的藍黑。我當機立斷拉著廖池想要原路返回,扭頭一看才發現身後的入口已經變成了和前方一模一樣的狹長小巷。
小巷長的好似沒有盡頭,向前向後都是漆黑。
“怎麼回事?”頭一回見到這種靈異事件的廖池瞪大眼睛,緊緊握住了我的手。一陣陰風穿巷而過,發出嗚嗚輕響,撩起衣角,帶來毛骨悚然的寒意。
廖池打了個哆嗦,兩手摟住我胳膊,害怕地往我身上擠。我一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作為安撫,將胳膊從他手裡強行抽出來,轉而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裡。
“別怕。”氣溫以清晰可覺的速度下降,我給他攏了攏敞開的衣襟,一手摸在牆上,觸到的是一片濕冷粘膩。
這讓我瞬間聯想起了很多,廖池夢中的小巷,金檸營造的幻境中所見,還有他偷偷從魔眼皮子底下跑出來見我的那次,像是對固定場景有著非同一般的執念一樣,一旦出現陰暗狹長的小巷,必有濕冷的青苔和夜雨。
這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我緩慢地把感知範圍擴大,在擴大到百米時額頭上滲出吃力的冷汗,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廢了廢了……我用了一秒鐘追悼曾經武力值爆表的自己,面容沉靜地收回感知,這小巷本來只有五十米長,而現在變得長度遠超二百米。我疑心我們不經意中掉入了一處結界,而隱約飄散的腥臭氣息,告訴我這結界背後的主人正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魔。
魔侵蝕了廖池的一魂二魄,除卻最開始引誘我認為孟錦明和廖池不同,愛上孟錦明就等於背叛廖池之外,這是它第一次明里對我動手。
儘管只是一絲虛無縹緲的魔氣,但對於幾乎能力盡失的我來說,它還是太過強大。我盯著前方黑暗中的一點,試圖像往常那樣調動經脈中的靈力。
只可惜那裡空空如也,似久旱過後河床早已乾涸。
早就料到會是這般結果,我並未驚慌,深呼吸幾次,盡力平復急促的心跳。廖池似乎也感受到了我胸腔中急如擂鼓的跳動,抓著我衣襟的手再次收緊。
“怎麼樣?”儘管用力繃緊聲線,但我還是聽出了他掩不住的忐忑。
我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他鬆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掏出手機,開啟手電筒功能。一束白色光線斜斜射出,在周遭黑暗的侵蝕下努力照亮前方的一小塊地方。
我牽起廖池的手,步伐沉穩地向前走。遠處似有迷霧翻騰,我將步幅精準控制在一米,默數著步數。
廖池手心裡全是冷汗,他懂事地放輕腳步,四周安靜的只剩風聲。
走了百二十步,廖池突然輕輕咦了一聲。
“下雨了。”他用氣聲說道。
他話音落下的剎那,一滴冰涼的雨滴在了我額頭上。
我抬手抹去那滴液體,手放下時餘光瞥見了一抹艷紅。
手生生頓在了半空,指腹上的紅是那樣刺眼。
我猛地扭頭看向廖池,透明的雨從頭頂砸下,落在人皮膚上的剎那化作詭異的鮮紅。
就像是血從雨落到的皮膚中滲出一樣。
“嗯?”廖池抬頭看我,白皙臉上全是蜿蜒流淌的“血跡”,觸目驚心。目光觸及我的瞬間他“啊”的大叫一聲,差點沒跳起來。
我淡定地抹了把臉,知道自己的模樣比他好不到哪兒去,乾脆把“血痕”抹成一片,自行塗了個紅臉。
最驚恐的那一刻過去,廖池見我如此淡定,唇角甚至還有絲戲謔笑意,一下子得到了安慰,也很神奇的定下心神,強行吞回已經到了嘴邊的下半聲尖叫。
我摸摸他的臉,微眯起眼看向前方,婷婷裊裊的薄霧從牆壁四周湧出,很快把我們兩人嚴絲合縫的包裹起來。
腥氣飄入鼻腔,有什么正於暗中悄然逼近。
我把廖池擋在身後,微弓起身,一手握拳在身前同脖頸齊平,護住脆弱的喉管。
來了麼?
第137章 重傷
霧非常的濃, 配上漆黑的天色,簡直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手機中的光無法穿透迷霧,我把手機給了廖池, 讓他照著四周。
廖池知道不能礙我的事, 主動鬆開抓著我的手,換成捏著我外套下擺。他舉著手機, 光束以微小的幅度不斷顫動,顯然是他的手在抖。
腥氣愈加濃重, 就連廖池也察覺到了, 他抽了抽鼻子, 嫌惡地皺起眉頭。
我神經緊繃到極致,靜候著異動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