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頁
可你們就是同一個人。
我眸光暗了暗,抓過他的手,一根根擺弄著他修長的手指,沉吟片刻後道:“寶貝兒,你要相信我喜歡你,喜歡的是你皮囊中有趣而獨一無二的靈魂,無論你的外在變成了何種模樣,能夠吸引到我的那個都是你。”
這話說的很討巧,沒有直接回答廖池的話,又準確表達了我的意思。廖池嘴唇微微闔動,像是想要和我爭辯一番,最終卻沒有言語。他手指微微蜷起,正好扣住了我的掌心。
他指尖有些涼,點在我手心裡涼意絲絲縷縷蔓延,略微驅散了灼人的溫度。
房間裡安靜的只余我們倆交錯的呼吸聲。
我把他的手拉到唇邊在手背上輕吻一下,眼中終於流露出來一絲笑意:“所以可以不用再試探我了嗎?”
他雙眸中映出我的身影,低低地嗯了一聲,別過臉去,算是同意了。
少年把手從我掌中抽出來,繼續低頭去看書,我默默望著他的側顏,心中終於不可抑止地浮現一絲擔憂。
以我對廖池的了解,我方才的那番話大概並沒有讓他徹底放下芥蒂,他選擇退步,只不過是不想和我鬧翻臉罷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還多,我如果不能讓他儘快放下,他會願意跟我走的機率將無限接近於零。
我枯坐床邊陷入苦惱,止不住地犯愁,覺得就這一會兒功夫髮際線都有要上移的趨勢。不知過了多久,兩根略微涼爽的手指撫上我眉心,輕輕把眉峰抹平。
我猛然抬頭,少年正站在我面前,垂眸注視著我緊皺的眉頭,認真地仿佛在端詳什麼稀罕玩意兒。
這種眼神讓我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少年目光澄澈,似乎所有心思在這種目光下都無所遁形,一切都會不著寸縷地呈現在他眼前。我迅速調整好喪到令人恨不得當場找棵歪脖子樹自掛東南枝的心態,臉上重新浮現起笑意:“怎麼這樣看著我。”
“沒怎麼見過你愁眉苦臉的模樣,稀奇。”廖池收回手,涼涼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我揉了揉臉,深吸口氣,起身跟上。
不管怎麼樣,我相信那些真心實意他會感受到的。
廖池沒再故意和我鬧騰,一整天老實的很,也不想之前那麼熱絡黏人,讓我一時間有點不適應。晚上我趁他睡著了,偷偷摸摸進了他臥室,在他旁邊悄無聲息地和衣躺下。
被少年壓抑的呻。吟從沉眠中驚醒時我腦子還很不清醒,呆愣數秒後廖池急促的喘息如同神秘的咒語徑直把我拉回現實,我從床上坐起來,借著窗外微薄的月光看向他。
少年眉頭緊皺,渾身肌肉都緊緊繃著,冷汗附著在皮膚上閃出一層亮晶晶的水光。我沒有遲疑,直接伸手把他拍醒。
猛然睜開眼的瞬間廖池悶哼一聲,接著向一側翻身,慢慢蜷縮起來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
“別怕。”我從背後抱住他,溫聲安撫。
些許是已經做過不少噩夢了,廖池很快就平靜下來,他刻意逐步放緩呼吸,緊縮的身體也一點點放鬆下來。
他緩過神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這不是不放心你嗎。”我一下下捋著他後背:“你看,今晚我要是不在,你一個人肯定要比現在害怕。”
廖池並未計較,他重新閉上眼睛,摟著被子擠到我懷裡,像只冬夜裡渴求溫暖的小動物。
我低頭吻了吻他發頂,低聲問道:“夢見什麼了?”
“還是那個樣子。”廖池顯然不欲多言,他揪緊我胸口的衣服,深深吸了口氣,便再次安靜下來。
半晌,他低低問道:“那個人……也會經常做噩夢嗎。”
“是啊。”我聲音輕的幾近嘆息:“他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做噩夢,一直到認識了我,才開始有了好轉。”
我會在夢裡陪著他,點一盞燈,和他共同照亮那些存在於內心深處的沉重陰影,直到噩夢被驅散。
我揍過他酗酒的便宜老爹,收拾過想要吃掉他的魘,和他一起踏過山林與海邊,探尋所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過去,最後追隨他來到了這裡。
我靜靜盯著黑暗虛空中的一點,兀自懷念那些已經有些遙遠的日子,夜很沉很靜,正適合把一些不適合給別人看只能藏匿心間的東西拿出來晾一晾。不知過了多久,懷中少年的呼吸已然變得平穩,又一次陷入沉眠,我眯著眼打了個無聲的哈欠,鼻尖蹭了蹭他柔軟的黑髮,閉上眼。
第136章 魔化
廖池傷勢剛好, 就開學了。
在外公的強勢干預下,廖池循著自己的心意上了首都最有名的醫科大學。學校離家不遠,開車不過半個多小時。但畢竟是好大學, 課從早晨八點排到晚上九點半, 連路上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廖池只能交住宿費住宿舍, 但每個周末都會回家過。
他課業任務不輕,相應和我見面的時間一下子縮水了很多。我經常仗著法術傍身偷溜進學校去看他, 剛開始廖池還很怕被人發現, 時間一長漸漸開始習慣, 也就由著我去了。
我沒什麼事,基本上整天都借著障眼法泡在廖池身邊,聽課也好吃飯也罷, 簡直一刻都不讓廖池的身影離開視線。廖池本身敏感,又知道我大概會到處跟著他,弄到最後他都能隱隱約約感受到我在哪裡了。
周末沒課廖池會回家過兩天,日子平淡地流淌, 直到第一百天時,我在後花園的白玫瑰叢里撿到了第三隻兔子玩偶。
照例把它送給廖池,我裝作開玩笑般順口提了句:“等你收到第四隻兔子的那天, 就是我要走的時候。”
“走?”廖池從書中抬起頭來,疑惑地望著正坐在窗台上的我:“你要去哪兒。”
傍晚飛斜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在地上拉出我長長的影子。金色光芒中,床頭柜上兩隻一模一樣的兔子玩偶肩並肩頭碰頭地坐著, 黑線縫出的三瓣嘴微微上翹,似乎在說著什麼親密的悄悄話。
廖池半邊身子處在我遮擋出來的陰影中,籠在影子中的下巴和唇線因為昏暗略顯冷冽,而暴露在夕陽下的眉眼卻十足明媚。光與暗的分界線從他鼻樑上斜斜挑過,似將他整個人分割成了氣質截然不同的兩部分。
我背著光,對他笑了笑,隔著五六米的距離,虛虛抬起手,循著記憶中和眼前所見的模樣,撫摸他面龐。
“去我本來應該在的地方。”我說:“而且不會回來了。”
他望著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光落盡他眼眸里,照亮了裡面所有的情緒。
半晌他站起來,把手裡的兔子玩偶放在床頭柜上,和那兩隻並排擺著。
三隻兔子迎著陽光,緊緊依偎在一起。
“你不要我了嗎?”指尖輕輕撫弄著玩偶柔軟的耳朵,他輕聲問道。
“不,我永遠都不會拋棄你。”我搖搖頭,目光中帶上了難以察覺的悲戚:“應該做出選擇的,是你。”
廖池不置可否,他隔著一張床和我面對面站著,抬眸同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