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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不是我這十來天都沒法接收到任何外界信息了?
無奈地把手機放回兜里,這時外面傳來喧鬧聲,我好奇地探出頭去,一輛與顧川的華麗不同處處透露著內斂的馬車正順著門前的路緩緩駛來,半透明的靈蝶在四周飛舞,翅膀帶起一圈圈波紋。仔細觀察能看到馬車輪子並未與地面接觸,而是微微懸空,一層無形的能量從下面支撐著馬車,讓它能夠前行。
馬車距我還有十來米時,門帘被從裡面掀開,身著華麗衣裙的姑娘從裡面探出頭來,看見我臉上揚起柔美笑容,向我揮了揮手:“林先生!”
她鬢角的兩縷長發梳到腦後挽成一個松松的結,結上別了個銀色的蝴蝶髮飾,其餘柔順地垂在身後,直到腰際,靈蝶停駐在她肩頭,薄如蟬翼的翅膀微微顫動,激起微弱的能量波動。我趕忙笑著回應道:“百羽姑娘,別來無恙。”
百羽衣美目中是不加掩飾的欣喜,還想要跟我說些什麼,一聲輕咳從車廂里傳出,裡面不滿的意味不言而喻,緊接著年輕男人冰冷的聲音響起:“百羽,走了。”
百羽衣眼中的光芒有一瞬的黯然,但很快又變得明媚起來,她笑著向我微微點頭,隨即重新回到車廂里,放下門帘。由靈蝶托負的車子再次啟動,在我的目送下從門口駛過,消失在道路盡頭。
我轉過身,不知何時顧川已站在我身後不遠處,雙手抱胸懶洋洋地側身依靠在圍牆上,他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道:“小姑娘又來找你了?”
“人家只是路過打聲招呼。”我頓了頓,補充道:“況且蠡還在車上。”
“那書蟲又奈何不了你,怕他干甚。”
“別再提這事兒了,我真的不喜歡百羽衣。”我嘟囔著提水進屋,問道:“你要洗澡嗎,我研究一下怎麼燒水。”
“洗。”顧川跟著我進了廚房:“愛徒好不容易孝敬我一次,為師又怎麼能拒絕呢?”
“摸摸你的良心,它在痛。”我把水倒進灶台上的大口鐵鍋里,從牆角里撿了幾根柴,扔進灶台,右手手指輕搓,火苗冒出點燃了柴火。
火舌舔。舐著木柴,很快就蔓延開來,乳白色的煙霧從中飄出。
嗯……
然後呢?
第42章 會議(二)
顧川看我一臉茫然笨手笨腳的樣子, 嘖了一聲,把我擠到一邊去:“走開,我來。”
說著他先往灶台里加了些小木柴, 然後在火焰上方架起大木柴, 火焰很快燒的旺盛,煙霧漸漸變淡, 我吃驚於他熟練的操作,道:“師父, 連這個你都會?”
“為師在江湖上橫行霸道多年, 這點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到我?”顧川站起身, 拍拍手上的灰塵,在廚房裡逛了圈尋找有麼有什麼能夠果腹的東西,“你還太年輕。”
最後他拿了根洗乾淨的黃瓜, 心滿意足地走了。
我翻出來洗澡用的大木桶,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口,一格留在了家裡沒跟我過來,手機又不能玩, 我難得清靜,等水開的功夫里默默發起了呆。
方才在車中同百羽衣在一起的是另一位領主——蠡,本體是以食書為生的蟲豸, 千年來不斷吸取文字中的力量,成為令眾多妖物忌憚的存在。蠡的身體很弱,雙眼因為先天不足而無法視物,兩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讓他只能坐在輪椅上, 但精神層面的力量彌補了這一切,傾注了無數作者心血與才智的文字給予了他眾生無法匹敵的智慧,使他成為通曉世間萬物的絕世智者。
百羽衣打小就同蠡生活在一起,蠡將她撫養長大,是亦兄亦父的存在,百羽衣喜歡我,而蠡討厭我。
這個討厭沒什麼緣由,蠡從一開始就明確表達過他對我的厭惡之情,那時我剛被顧川收為徒弟,跟著他參加了前些年在昆玉那裡舉辦的會議,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毫無緣由地冷嘲熱諷百般刁難,饒是我臉皮再厚也受不住,最後還是顧川幫忙以“你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傢伙跟小輩犯什麼氣”圓回的場子。
這事給我的心理創傷太大,導致我現在一看見他就會想起當年的羞恥,不住發憷。
水不一會兒就燒好了,比我想像中的要快很多,我把滾燙的水倒進盛有小半涼水的大木桶里,調試好溫度之後才發現裡面水太多很難搬動,這下只得將就著在廚房裡洗了,
我去叫顧川,他啃完黃瓜正盤腿坐在床上修煉,聞言一邊拖著衣服一邊慢悠悠地走向廚房,秦嶺深處少有人煙,靈氣旺盛,在此地修煉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說起來可能沒人會相信,我成為顧川徒弟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在此其間他教會我如何使用身體裡的力量,如何進入人類的夢境,如何吃掉獵物的夢,但從未教過我任何修煉的方法。
不能靠努力去提升自己的能力讓我感覺很難受,他卻只是說“你不用修煉,等時機成熟了力量自然會到你的身體裡去”。
這種躺贏的理論我自然是不信的,我也曾偷偷找過一些功法來練習,但無論再怎麼嘗試,就好像身體本能的抵抗外來能量一般,我連最基本的引導靈氣進入體內都做不到,只得放棄。
不過顧川倒真還沒騙我,時間一長我發現我的力量真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強,就是速度慢的連我自己都難以察覺。
感知極差,無法修煉,進步緩慢。我不知道當初顧川是怎麼看上我收我當他唯一的徒弟的,比我資質好的不說滿大街亂跑也絕對不少,人家盼星星盼月亮都不一定能盼到個靠譜的引路人,你說我運氣怎麼可能這麼好,一眼就被顧川這種級別的帶走了呢?
我在幾年之前就知道事情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顧川,百羽衣,烏衣巫,還有蠡,他們似乎一直在我把當成……
“哎,把肥皂給我拿過來,在我包的最外層。”顧川遙遙喊道,我晃晃腦袋,不再想那些扎心的事情,找出用塑膠袋包著的肥皂,進廚房給他。
顧川坐在大木桶里,水沒到他鎖骨下方,他把肥皂拿出來在水裡浸了浸,就在頭髮上搓了起來
我一愣,問道:“大哥,你用肥皂洗頭?”
他懶懶嗯了一聲,頭髮上細碎的白色泡沫有一些掉下去落入水面安靜漂浮,或是落在他背後兩個肩胛骨上有暗紫色的巨大疤痕上——那是被貫穿琵琶骨造成的、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
不知為何看到那傷痕我心裡有點難過,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趕緊洗,水涼得快。”
轉眼間到了正午,腦袋上頂著兩隻毛茸茸的白色兔耳朵的女孩子挎著竹籃過來送飯,女孩兒十來歲的模樣,不會說人類的話,把飯擺在桌子上後便安靜地站在一邊,垂首等著。
飯菜很豐盛,淨是些野味,味道也挺合口味,我和顧川悶頭吃了一肚子,爾後癱倒在床上看小兔妖收拾殘局。會議要明天一早才開始召開,下午顧川在屋裡修煉,我閒來無事四處溜達,路過昆玉的住處,聽見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似乎是他身體裡的兩個靈魂正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