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見直接撲上去行不通,魘改變了策略,它身體表面散發出黑色霧氣,絲絲縷縷沒入地面,爾後從病床底下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冒出,變化為無數細小的蛆蟲,順著床腳向病床上的廖池爬去。
我當即決定出手阻止,剛剛邁出一步,一股恐怖的氣息猛然海嘯般席捲而來,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就此停住,身體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成冰不再流淌。過了許久,又或者只是幾秒鐘,一聲重物落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胸腔里心臟重新開始跳動,尖利的耳鳴聲愈來愈大,到最後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那聲響填滿,容不下其他。
我眼前一陣發黑,想要急速喘。息卻依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男人自黑暗深處一步步走來,步調悠閒隨意像是在自家領地里巡視的野獸,他走到低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的魘旁邊,撫摸寵物一般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魘發出一聲嗚咽,醜陋的嘴吻討好地輕觸男人掌心。男人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進了光圈。
對魘造成了極大傷害的光線只是讓男人稍稍眯了眯眼,他整個人暴露在明亮光線下,讓我徹底看清了他的模樣,那是一幅全然陌生的面孔,原本單挑出來平淡無奇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讓這張臉透著奇特的美麗。我用盡全力發出“唔”的一聲,不大的聲音在安靜空間中十分清晰,男人看過來,猩紅的眼中映出我的樣子,對我挑唇,露出一個興致盎然的微笑。
他笑起來時在某些方面上給人的感覺非常熟悉,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想要找出什麼端倪,但那笑容稍縱即逝,男人回過頭去,在病床旁邊停下。
病床上的男孩感受到有人靠近,虛弱地微微睜開眼睛。
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廖池,眼中是不含任何感情的冷漠,他伸出手,手指輕輕蹭過男孩臉頰,爾後放在了氧氣面罩上。
男孩意識到了什麼,猛然睜大眼睛,開始掙紮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塑膠滴管帶動著吊瓶不斷在空中搖晃。我想要阻止男人,無奈身體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摘掉了小廖池臉上的氧氣面罩。
男人無視劇烈掙扎的小廖池,手拿呼吸面罩,再次看過來,這次他臉上的笑容充滿著嘲諷的意味——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無名怒火從心底騰起,混雜著無法言說的悲哀一同湧上喉頭,在這不屬於自己的情緒裹挾下,我張開嘴,似要高聲駁斥他,卻不知到底應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股純正無比的浩然之氣從夢境外部鋪天蓋地地侵襲而來,在外力的干預下那一瞬間男人動作微僵,對我的控制減弱,我抓住機會,當機立斷退出了廖池的意識。
重回現實之中剛來得及變回人形,下一秒那氣息就波及到了身邊,我匆忙調動身體裡復甦的力量堪堪擋住,來不及調整姿勢,只得兩手撐在廖池耳邊雙膝跪在他腰側,整個人罩在他身上,免得這股來路不明的氣息波及到他。
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廖池睜開眼睛,我看他眼中的神色從最初的茫然變成震驚又變為無措,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廖池在家睡覺時習慣只穿一條內。褲,再加上方才噩夢中的掙扎,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被子掉落在地,只有一個被角堪堪蓋住肚子,而我穿戴齊全跪伏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
打斷我羞恥想法的是玻璃破碎的巨響,我猛然回過神來扯過被子罩在身上,低身摟抱著廖池往床下一滾,鋒利的玻璃碎片全部被被子擋住。玉石扳指蹭到了我領口間的皮膚,引發的灼燒感讓我倒抽一口涼氣,被我護在身下的廖池見狀趕忙用手握住扳指,不讓它同我直接接觸。那時我沒工夫去尋思為什麼廖池會知道扳指能對我造成傷害,抖落被子上的玻璃碎片,站起身轉頭向偷襲者看去。
第47章 反殺
一身純白道袍的青年懸浮在窗外, 二十多歲的樣子,手心裡明黃色的符文接連升起,暈出一圈微亮。他一臉淡漠地抬起手, 符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變大凝實, 眉心的紅痣愈發鮮艷。
“妖物,還不快乖乖束手就擒?”
有著法力的加成, 這句話被他說出了立體環繞聲的效果,廖池皺眉看向我, 眼中卻沒有我想像中的驚訝和嫌惡。我沒工夫去仔細琢磨, 把被子罩在他身上, 將他護在身後,站起來微眯著眼審視來人,沉聲道:“這位大兄弟,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何意?”
“害人的東西,還敢狡辯。”青年道士聲音平淡得毫無起伏,手中的符文越來越亮, 廖池手中的扳指“嗡”的一聲發生共鳴,閃耀出金光,與道士周身的氣息相互呼應, 我感覺自己體內能量的流動在無形阻隔之下變得緩慢,受到的壓制更加嚴重。我當機立斷儘可能的爆發出所有能量,身側包含著噩夢的暗色氣霧緩緩流轉,濃重的如同實質, 甚至還要略勝於那道士一籌。
青年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方才一直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在虛空之中一點,結界以此為中心伸展開來,將我們與外界隔絕,防止凡人看到其中景象,事畢,他主動報上名來:“在下乾清觀沈千秋,敢問閣下名號?”
乾清觀沈千秋。我心裡一沉,乾清觀是道家最著名的三大門派之一,是公認的正道魁首,其中的弟子個個都是實力不俗,對我們這些歪門邪道無比唾棄。這人是千字輩,應該是乾清觀中十大長老的親傳弟子。
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我有點頭痛,他應該是被夢中神秘男人所透露出來的氣息吸引來的,男人實力太過強橫,縱使有扳指的壓制,也不能完全阻隔他的氣息。那散發著純粹惡念的氣息現在還殘留在廖池身上,以至於讓那位路過的正義之士覺得我是要對廖池圖謀不軌。
畢竟在他們眼裡,我們和魘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我心中嘆息一聲,將自己身形掩在霧氣中,面無表情道:“顧川門下林緒清是也。”
聞言沈千秋動作微微一頓,極為迅速地皺了下眉,緊接著又恢復到淡然的樣子:“那真是冒犯了……”
他在顧忌顧川。
我暗自鬆了口氣,心想既然我們兩個都顧忌對方背後的勢力,今天應該打不起來,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
“但在下絕不會放過任何害人的東西。”沈千秋打斷了我的話,雙手猛然合十,閃爍著金光的符文一齊向我衝來:“污穢之物,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直沒有放鬆警惕的我立刻反應過來,從廖池床上翻過去,幾步跳上窗台,掌心霧氣噴出,在身前形成堅實屏障將符文盡數阻擋,同時對身後的廖池道:“去客廳,別待著這裡。”
這人不惜冒著得罪顧川的風險也要除掉我的行為讓我意識到我大概是遇到了一個死腦筋,種人最難應付,因為他們會抱著那些所謂的人生信條和你死磕,才不會管你有什麼後台會造成什麼後果。身後沒了動靜,廖池應當是聽我的話去了客廳,我不用再分神在意他的安危,認真起來,準備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