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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黑的這麼快,捂白肯定也很方便的。”夏盈盈如是說。
眾人一路說笑進了海水浴場裡的一家小店,推開店門,掛在房頂上的數個六角風鈴在海風吹拂下叮噹作響,正趴在櫃檯上休憩的店主抬起頭,迷瞪著雙眼看向我們,臉上是被黑框眼鏡硌出來的紅印子。
枯黃的亂發和夏威夷風情的寬大襯衫。
真是好生熟悉。
這不是昆玉嗎!
他好好一個領主為什麼會在這裡開店啊!
我臉上表情一僵,內心開始咆哮,這時和店員聊得正歡的廖池朝我們點點頭,一手托腮道:“隨便點,我請客。”
第19章 梔子花妖
眾人歡呼著湧向吧檯。因為昆玉的“場”,屋裡像開了空調一樣涼快,這對普通人來說不會造成任何不適,但對我而言,“場”的排他性讓極寒的能量不斷擠壓著我,試圖把我這個“入侵分子”趕出門外。
我在廖池旁邊坐下,看昆玉面無表情地招待顧客,生怕他一抽風抬手滅了這裡所有的人。和廖池閒聊的店員被叫去工作,臨走之前那小姑娘戀戀不捨的目光光是看著就讓我渾身發毛。罪魁禍首廖老闆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西裝,袖子稍稍向上挽了挽,正經里透著隨性。他微微眯著眼享受著“場”里怡人的涼氣,殊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店裡其他女性客人花痴的對象。
昆玉強大的“場”擠得我渾身不痛快,身體裡的力量像是好鬥的小豹子不斷叫囂著,想要衝破束縛,與“場”痛痛快快地對峙。我分神安撫著躁動的力量,但在他人眼中,我正如老僧入定般端坐在椅子上十分認真地在發呆。
見我如此“淡定”,廖池勾唇笑道:“怎麼?老闆請客還這麼客氣?”
儲備糧先生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著成熟男人魅力,我很難把他和夢境裡那個敏感瘦弱的小男孩聯繫在一起。昨天晚上小廖池的那聲滿是委屈的“哥哥”仿佛就在耳邊迴響,恍惚之間我聽見自己呆呆傻傻地“啊?”了一聲。
廖池很努力地繃著嘴角,最後還是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我回過神來,有點害臊,所幸除了廖池沒人注意到剛才發生了什麼。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再不去點個什麼就真是不給老闆面子了,我硬著頭皮走到吧檯前,要了一杯熱咖啡,頂著昆玉死水一般沉寂的視線飛快地說了聲謝謝。
在“場”的擠壓下我難耐地等了一會兒,昆玉端著杯子掀開米黃色的布簾,從做飲料的小隔間裡出來。把杯子遞給我時他垂著眼,嘴唇微動幾下,冷清的中性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小心……”
最後的那幾個字被他含在嘴裡模糊不清,似乎是個名字。昆玉會傳音給我讓我十分意外,我接過杯子,隨意向四周看了看,這裡昆玉散發的極寒氣息太過濃重,我根本感受不到其他生物的味道,也就無從知道他讓我小心的是什麼。
我疑惑地看向昆玉,他卻是不再理會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暗自撇撇嘴,抿了口咖啡在廖池旁邊的空位坐下。昆玉的店不算大,裡面的客人我們公司的人占了大半,都在和身邊的人說笑,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只得作罷,把這句不明所以的話拋到腦後,和廖池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發覺廖池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一點也不像標配總裁那樣酷帥炫霸叼炸天,在員工面前沒有什麼高高在上的氣勢。
他夢境裡的一切映射著他小時候的可怕經歷,一般來說童年的傷痛會對人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但在廖池身上,除卻無法擺脫的噩夢,我沒有發現其它被影響的跡象,他像是從小就生活在幸福美滿的家庭里一樣,對身邊的人和事都抱有溫柔的善意。
我不相信他真實的性格會像表現出來的一樣美好,我見過心理崩潰的高考生,因殺人而整日惴惴不安的逃犯,設計陷害同事上位的職場精英,有太多太多的人無法擺脫纏身的噩夢,越是壓抑痛苦與不安,心靈就越扭曲。
我有些好奇廖池偽裝下真實的性格究竟如何,但好奇歸好奇,貿然撕開別人的面具總歸是不禮貌的。再者,作為他的秘書,我有大把的機會去一點點刺探,不是麼?
一直到我們坐飛機離開東江市,那道黑光都沒有再出現,平安回到琛市,我接著就被顧川叫了過去。
他讓我去醫院找他,我懶得走正規程序,就直接在本體狀態下從窗戶里飄進了病房。
“什麼事?”我變回人身,站在他床頭前,現在正是下午一點,病人的午睡時間,病房的房門緊閉,走廊上有巡查護士輕微的腳步聲。顧川正坐在床沿上,手裡捧著本從中間打開的新華字典,字典立起來靠在他身上,我只能看見它紅色的封皮。聞言顧川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爾後低頭對著新華字典道:“出來吧。”
出來什麼?我正疑惑著,一雙小小的手從半開的字典和顧川身體之間的縫隙里伸了出來,那雙手攀著書頁微微用力,一個小腦袋露了出來,它抬頭仰望著我,眯起烏黑靈動的眼睛,乖巧地對我笑了笑。
“這是……”我有些驚訝。顧川把書平放在腿上,露出裡面巴掌大的小人,那小人一身翠綠色的曲裾,銀白色的長髮用金色絲線松松束著垂在身後,白皙的面容無比精緻,看不出是男是女。我能感受到它正渾身散發著盎然的生命力,梔子花的香氣不知不覺間充斥了整個病房。
“林先生好,在下一格。”綠色小人向我作揖行禮,聲音軟孺似孩童。顧川似笑非笑地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它垂下的腦袋上,輕輕一使勁,壓的它發出不滿的哼哼聲,小手舉過頭頂抱住顧川的手指,把它推開,嚴肅道:“顧先生,這般無禮之舉不合您身份,請自重。”
這樣嚴肅的話語配上它孩子般的聲音容貌非但沒有起到它應有的作用,反而引得顧川玩心大起,手指蹭了把一格的臉,接著鑽進了它曲裾的領口裡。
一格小臉唰的一下變得通紅,它死死捂著自己的衣領,從書頁上跳下來,一路跑到床頭,扒著我的衣服爬到我身上,最後在我肩頭氣喘吁吁地坐下。
梔子花香變得濃郁,我估摸這孩子是朵花妖,把伸手摸摸它的想法拋到腦後,問顧川:“你叫我來幹什麼?”
見我直奔主題,顧川收起臉上看上去就很欠揍的笑容,微微正色:“最近不太平,我怕你出什麼事兒,就從祿先生那裡把一格要了過來,想讓它協助下你。”
我立馬就聽出了他這話背後的意思:“協助我?是監視我吧。”
被我一語戳破顧川沒有絲毫窘迫,倒是肩上的一格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身子。顧川繼續不要臉地道:“什麼監視,這是你師父我對你愛的表現。”
我無言以對,不管怎麼樣,我心裡還是非常相信顧川的,他們大佬之間的相互算計我不懂也不想懂,派這麼個小東西來跟著我,顧川肯定是有十足的考慮。所以就只是在心裡吐槽了幾句,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