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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夠了。”我感到廖池一直緊繃著的肌肉放鬆下來,他的手心裡滿是冷汗,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拇指緩和地摩挲他的掌心,對廖漣君說了這場對峙中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多謝。”
廖漣君搖搖頭,沒再說話,默默地垂著眼把杯子裡的茶水喝光,她牽上盼盼,就要離開。
“平時收斂一些,不要被別人發現。”臨走之前她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點點頭,把廖漣君和盼盼送走,剛剛關上門,溫暖的身體便從背後靠了上來。
廖池緊緊抱住我,呼吸灑在我脖頸間,有些微癢。
“怪我麼?”
我搖搖頭,轉過身去,和那雙漆黑的眸子對視:“怎麼會。”
怎麼會怪你呢?
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廖池凝視著我的眼睛,突然笑了,那笑容透著股我從未見到的陰鬱和狠厲,令人絕望到通體生寒:
“就算你怪我,我也不會放手。”
這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讓我毛骨悚然,有什麼東西正在那具鮮活的軀體裡蠢蠢欲動,叫囂著想要破土而出。不一樣,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雖仍舊是昨晚抱在懷裡共赴纏綿的身體,但那真正吸引著我的魂魄卻——
“廖池!”我輕聲喝道:“你怎麼了?”
被我的喝聲鎮住,廖池面上浮現怔忪之色,眸子裡滿是茫然,陰狠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不曾出現過一般。他抱著我的手臂失了力道,順著我的脊背緩緩滑落。我攬住他的腰,把他向著自己的方向狠狠一帶,兩具同樣火熱的胸膛相碰,溫度透過布料和對方交融。
“我……怎麼了?”他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我沒有給他思考的餘地,強橫地吻上去,廖池輕。呻一聲,重新攬上我的脖子,開始慢慢回應我。
混亂呼吸交錯,很快情。欲的火苗被引燃,兩個人漸起的欲望抵在一起,連最輕微的摩擦都會引來更深一層的欲。念。晶瑩水光從他唇角流下,滑過下巴,滴落在衣領上,留下淫。靡的痕跡。
但我並未全心全意享受這個吻,因為剛才那一瞬間,我嗅到的——
是魘的氣息。
第85章 逃離夢境
攜帶著咸腥氣息的海風吹動枯枝上干黃的葉子, 發出嘩嘩聲響,幾片枯葉落在花園裡修剪整齊的灌木叢上,悄無聲息。
天色陰沉, 夢境遠處是一片灰暗迷霧, 男孩柔軟的發梢隨風而動,他站在緊閉的實木大門前, 舉起握拳的右手,在落下之前, 抬頭看了我一眼, 小鹿般烏黑的眼中滿是不安和怯懦。
我回以安撫的眼神, 朝他緩緩點頭。
廖漣君走後我們便去睡了,廖池的狀態非常詭異,我怕和廖漣君的對話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 故特意為他下了安神的法術,想要他放下心思一夜安眠,可我未曾料到,我的法術竟完全沒有起作用。
廖池還是做了噩夢。
敲門的手重重落下。
“外公!”男孩高聲喊道, 略微顫抖的稚嫩嗓音中還帶著未曾消退的奶音。外套被小廖池穿在身上,我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裡,雖然已經繫上了襯衫最上面的扣子, 可風還是從領口灌入,很冷。
門開了。
開門的年輕女人身著極其考究的衣裙,但面部一片模糊。看到門外的男孩,她發出一聲驚呼, 蹲下身子把臉上凍得發紅的小廖池抱進懷裡,絲毫不在乎男孩髒兮兮的小手,把他手攏在掌心,轉頭對正在樓梯上的老人道:
“爸,是……”
她口中最後兩個字在脫口的一瞬間變得模糊不清,大抵是對廖池的稱呼。我疑惑皺眉,廖池潛意識裡在刻意迴避這個稱呼,這個連在噩夢中都不被允許出現的字,是他……本來的名字?
廖池是隨的他母親的姓,我本以為是他母親來自大家族想要孩子也在家族中的緣故,但現在看來,他的名字應該是後來才改的。
“……?”中年男人同樣驚訝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自己來的嗎?”
“舅媽……”男孩在看到女人後終於忍不住,擠壓的許久的委屈和驚恐在這一刻爆發,抽噎一聲後大滴眼淚從眼眶中滾落。女人嚇了一跳,心疼地用指腹抹掉他臉上的淚珠,她抱著男孩起身:“趕緊進來,都冷成這個樣子了。”這時她終於看向了被遺忘在一邊的我,略一猶豫,還是說道:“是這位先生送……過來的吧,請進請進。”
我朝不見面容的女人笑了笑,跨過門檻,踩上別墅客廳的木質地板,關上門。樓梯上頭髮些許花白的中年男人見小廖池渾身狼狽,大步走來,男孩趴在女人肩膀上,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外公,哭的更厲害了。
“別哭。”外公從女兒懷裡接過男孩,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男孩子家不能哭哭啼啼的。”
外公依然是面容模糊,小廖池嗚咽一聲,點點頭,咬著下唇盡力克制,可還是止不住抽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保姆端來熱水,年輕女人接過毛巾給髒兮兮的男孩洗手洗臉。外公見男孩委屈成這個樣子,轉而向我問道:“這是……怎麼了?”
屋裡比外面暖和的多,我總算暖過勁兒來,沒有直接回答,我走到男孩跟前,掀開他的上衣。
男孩下意識想要遮掩,身上青紫傷痕暴露在眾人眼中的那一瞬間他嗚咽一聲,無措地咬住下唇。
半摟著男孩的女人倒抽一口涼氣,她將男孩放開,不顧反抗將他的上衣脫下,新舊傷痕布滿他的後背,有些因為一次又一次的開裂變得無比猙獰。
“醫生!打電話叫醫生過來!”中年男人徹底震怒,他把小廖池抱在懷裡仔仔細細看他傷口,同時咆哮道:“誰打的你!你爸爸媽媽呢!”
聽到那兩個字,男孩似又回想起了那個雨夜,女人慘白的皮膚和噴濺的血液,眼中滿是驚懼。夢境在那一瞬間出現了不穩定的動盪,香氣中夾雜著陰冷的氣息,我皺起眉頭,與此同時,別墅大門被敲響了。
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透過窗子,我看見了不遠處的黑色山丘——那是方才來時不曾見到的。魘的氣息悄然飄在鼻畔,我“嘶”了一聲,警覺地雙手握拳,認出那座山丘正是廖池心裡住著的那隻魘。
怎麼會,怎麼會突然長得這麼大……
保姆打開了門,門外站著的許久未在夢境中出現的廖池父親。男人一身考究的西裝,鼻樑上架了副金絲邊眼鏡,氣質文雅,竟完全不復先前凶神惡煞的魔鬼模樣。
“爸。”他朝中年男人微笑著打了聲招呼,男孩看到那想要取他性命的男人,嗚咽一聲,把臉緊緊埋進外公懷裡。
“你來的正好。”外公並未給男人好臉色看,他怒視著廖池父親,指著男孩身子上的傷痕,質問道:“……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男人臉色未變,依舊攜帶著從容的笑意,他從保姆身邊走過,徑直走到外公面前,直視著那雙滿是怒氣的眼睛,悠閒道:“這是妄想離開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