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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汁液隨著觸手的瘋狂甩動四處飛濺,我將靈力在頭頂匯成一道屏障,遮住我和小廖池。汁液觸及屏障發出“滋滋”消融聲,靈力從我身上飛快湧出補全融化的部分, 直到漫天汁液和斷肢完全灑落到地上。
魘陷入狂暴,他猩紅豎瞳縮成了一條線,閃著瘋狂殺意, 巨大身體徹底浮出水面,低徊的烏雲被它攪動無聲破碎,其中飽含的水汽墜落成雨,散發出海洋生物腐爛時的腥臭氣息。無數條觸手甩動攜帶著凌厲氣勁向我襲來, 因為要保護廖池,我無法上前應戰,只能站在原地被迫防守。
我只守不攻,而魘無法破開我的防禦,雙方僵持不下,戰鬥陷入僵局,魘要跟我打持久戰我並不害怕,在這裡我能時刻吸收廖池的噩夢之力作為靈力的補充,而且自從那次受過傷昏迷之後,我似乎變強了許多。
林謹源在我身體裡沉睡了數年之久,對他給予的力量我本身就十分熟悉,感受著體內磅礴的靈力,在防守的過程中我愈發得心應手起來,漸漸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魘見奈何不了我,揮舞的巨大觸手轉而去拍擊海面,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數十米高的浪頭席捲著海底的黃沙向我撲來。
那海浪打來的速度太快,電光火石間我做出判斷,決定不去躲閃,而是抱起小廖池抬起一隻手按在防禦屏障上,靈力從掌心瘋狂湧出將其加固,一層疊一層,直到那海嘯一般可怖的浪頭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伴隨著轟鳴巨響,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剛剛鑄就的防禦一層接一層地接連破碎,儘管我用盡全力,修補速度還是遠遠不及它被破壞的速度,所幸最開始它足夠厚實,第一個浪頭過去之後,雖是岌岌可危但還剩下了幾層。
隔著屏障隱約能看到浪頭中裹挾著的海洋生物,小廖池趴在我肩膀上,指著一條貼在了屏障上的海星軟儒的“哇”了一聲,在第一個浪頭剛剛落下第二個還未襲來之時,我撤去屏障,轉身抱著廖池拔腿向著岸上狂奔。
沙灘上的水已經高到了腳踝,我鞋裡全是水,腳下很滑根本跑不起來,又不能變成本體不顧廖池自己逃脫,讓廖池去主動改變夢境又不大可能。眼看第二個浪頭近在咫尺,只得咬咬牙把廖池腦袋按在胸前,大吼道:“閉氣!”
下一秒海浪砸在了我後背上,拍得我喉頭一甜,忍著劇痛我屏住呼吸,卻被喉嚨里的血嗆了咳嗽一聲,海水瞬間倒灌進口腔。
又咸又苦。
借著海浪拍來的力道,我轉眼向岸上移動了十來米,不敢有任何遲疑我繼續狂奔,總算是脫離了海浪的攻擊範圍。
小廖池在我胸前已然濕透了的衣服上蹭了蹭臉上的海水,望著被甩在身後的狂亂的魘,驚嘆道:“哇,大哥哥好厲害!”
”是吧,我也覺得我超厲害。”厚著臉皮接受了小廖池的讚嘆,我吐出嘴裡的海水和鮮血,決定現在吃掉這個因為恐懼消退味道已經不太美味的噩夢。
“來,讓哥哥親一口。”
小廖池乖乖抬起頭,我偏過臉,親在他光潔的額頭上。
然而就在此時,徹骨的寒意猛然襲來,原本曉暢在靜脈之中的靈力突然凝滯,吞噬噩夢的過程被生生打斷,濃黑雲層不再變化,從天墜落的暴雨靜止在空中,好似連時間都被冰凍。
這是……
我強忍著顫抖的衝動,抬起頭,不遠處紅瞳黑衣的男人雙手抄在風衣口袋裡正看著我,臉上是邪惡殘忍的笑容。
“你……”只是吐出這一個字就耗費了我大量力氣,黑氣從夢境的四面八方開始蔓延,漸漸將我們包裹在中間。身材巨大的魘攜帶著海水氣息爬上岸來,沒有了絲毫狂暴的跡象,順服地趴在男人腳下,低賤姿態好似朝生暮死的蚍蜉,觸手討好般去觸碰男人的厚底的黑色靴子,被嫌棄地一條踢開。
懷裡的男孩抖得令人心疼,我把他腦袋按在我肩膀上,不讓他看到那個可怕的男人。男人以散步一般的步調像我們走來,一步一步都好似踏在我的心上,引得那裡不住戰慄。
我心悸到連同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法做出多餘的動作,只能盡力抱緊小廖池給他一些安慰。男人一直走到我面前才停住了腳步,他比我稍稍矮了一些,可周身散發出的駭人氣質卻像是我才是那個需要仰頭注視的那個一樣。
男人抬起手,輕輕放在了小廖池的發頂,男孩身子猛然一顫,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跟我走吧。”男人聲音低沉,我聽得覺著有些許熟悉,卻是想不出曾經在哪兒聽到過。
“別碰他。”我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用盡全力運轉體內滯留的靈力,堪堪阻擋黑氣的入侵。我費力的抬起手,把男人的胳膊撥開,後退幾步同他拉開距離。
男人輕笑一聲,像是受到了指使,一旁趴著的魘一條粗壯觸手貼地爬來,爬上我的身子,從下擺鑽進我上衣中。
吸盤緊緊吸上我的皮膚,具有腐蝕性的汁液通過吸盤上的小口流出,沾上我的皮膚。鑽心的劇痛讓我忍不住叫出聲來,無奈無法動用足夠的靈力去抵擋,只能生生受著。
快出去……
我試圖離開廖池的夢境,察覺到我的意圖,男人輕笑一聲,食指輕輕點在我胸口。
寒意瞬間包裹了胸腔中的心臟,跳動停止。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觸碰死亡。在星光大廈被捕之時我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慌,這樣確信自己一定會死。
血液失去了流動的動力,循環變得緩慢,心臟驟停造成的缺氧讓我無法清晰思考要如何才能擺脫困境,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察覺到我的異樣,小廖池急切地不住叫我。
“哥哥……”
“別叫了,他已經死了。”男人扳住男孩肩膀:“走吧,到該回去的時候了。”
“你做夢。”
恍惚之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但其中的漠然和冷意是我從來不曾有過的,熟悉的力量從意識身處甦醒,一點一滴地溫暖我被嚴寒冰凍的脈絡。我感覺到自己抬起手,輕飄飄的一掌拍在了男人肩頭,明明沒什麼力道,卻是讓他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男人猛然抬頭看向我,眼中是滔天恨意,他臉上揚起扭曲而嘲諷的獰笑,咬牙切齒地道;“你終於來了,林……”
下一瞬眼前的景物逐漸破碎,夢境無法承受這巨大的力量開始分崩離析,男人注入到我身體中的力量被消解,心臟恢復了跳動,身體的控制權回歸,我立刻動用靈力脫離夢境。
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我從背後抱住廖池,夢境中的傷痛依然殘留在意識中,我親吻著他的側頸,同時輕聲不斷喊道:“廖池!”
噩夢的味道那一瞬變得無比強盛,下一秒廖池猛然驚醒,他不自覺地顫抖著,發出急促喘息。我聽到他咽了口唾液,聲音還在發顫:“林緒清……”
“我在。”我握住他的手:“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