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
剎那間的寂靜。
等到我們發現魘的身影出現在了廖池面前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它雙手五指作爪,黑森霧氣流轉其間,抓向躺倒在地氣若遊絲的廖池心口!
“住手!!!”
噗呲!
利爪刺破血肉的聲響在每個人耳邊炸開,血色迷離,我眼前猛然一黑,腦袋裡面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一時間甚至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有何意味。
魔的右手沒進了同他身量相似的少年腹部,又從身後穿出,帶出一大蓬鮮血,指間掌中儘是淋漓血肉。銀髮少年擋在廖池面前,口中溢出的血腹中流出的血轉瞬間就把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魔抽出手,一格鴉羽般烏黑濃密的眼睫顫動幾下,瞳孔失了焦距,整個人無力地倒下。
“一格!!!”
一闋驚叫著衝上去,他抱住一格鮮血淋漓的身體,眼睛都沒眨一下生生咬下自己的左手半截無名指,塞進他口中。
可一格已經含不住任何東西了,大口大口的血從他嘴裡湧出,龐大的出血量讓人疑心他是不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流盡了。他銀白長發的發梢顏色逐漸變深,有自我意識一般一點點纏上一格的身體。一闋把斷指處的血灌進他嘴裡,可被一格吞下去的少之又少。
這小傢伙昨天還在柔聲細語地安慰我不會出事的,怎麼眨眼間……就這樣了呢?
魔沒有再補刀,他身形一閃,出現在房間之外,撈起地上昏迷不醒的鐘天露露,輕哼一聲:“真沒用。”
“我要……殺了你……”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發出這樣咬牙切齒的聲音。
無邊黑暗自眼前蔓延開來,憤怒充斥了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燒得生疼。恍惚中我身體不受控制,一股溫暖的力量由內而外包裹上我,絕對安然的力量籠上心頭,輕柔的嘆息在耳邊響起。
殺了他。
殺了他!
察覺到我近乎瘋魔的執拗,那股力量更強了些,它一點點安撫著我,滋潤著躁動的細胞。我仿佛置身於一片虛無,五感盡失,只能感受到體內溫潤柔和的力量浪潮般拍打著經脈。
我一定要殺了他!
執念在腦中橫衝直撞,就連林謹源也壓不住,有人無奈地說了句什麼。不知過了多久,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我只覺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頭痛欲裂。
腳邊靜靜躺著一條斷臂,平整的斷口處還在汩汩湧出血來。
……誰的胳膊?
我動了動手指,發現兩邊手都還在後放下心來:管它呢,反正不是我的。
顧川一隻手攬著我,冷若冰霜的側臉和我貼得很近,我費力地扭過頭,對著他一笑:“師父,麻煩你別靠這麼近……”
“死小子。”顧川罵了一聲,眼角有點紅:“什麼時候還輪到你嫌棄我了?”
我定定地看著他,有些迷茫,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哪裡,當即一骨碌就要爬起來,腿卻軟的離不上力氣,只能急切地沙啞問道:“他們怎麼樣?魔呢?他死了沒?”
我扒著顧川肩膀努力地伸頭去看,王招財抱著一人高的綠色的繭,繭由無數藤蔓枝葉層層纏繞而成,從縫隙里隱約能看到一格血色盡失的手背。
“你老婆身上沒有致命傷,應該只是昏迷。一格情況不太好,他被魔氣入體太深,普通的治癒術根本起不到作用,我們儘快回去,把他送到祿先生那裡去,些許還能有一線生機。”顧川把我一條胳膊搭在肩膀上,架著我起來,然後把我背在身後。王招財抱著一格,江月輝背上廖池,眾人接連鑽進密室牆上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黑色大洞裡。
“剛才……”我話還沒說完,便猛烈咳嗽起來,咳嗽牽動了身子,渾身上下都在疼。
從黑洞中出來,我們竟然直接到了昆玉的海濱冷飲店的後廚里,各位領主沒有絲毫停留,立刻召喚各自用來趕路的法寶前往琛市,而一闋則帶著一格,和金檸一起去西南雨林中找尋祿先生。
“你剛才砍掉了魔的一隻胳膊,他提前強行終止了血契,本身力量就沒完全恢復,又被你傷的很重,一時半會不會在找麻煩了。”顧川輕聲在我耳邊道:“你做的很好,廖池和一格我們會好好照顧的,你先休息休息吧。”
“不,我……”
我清楚方才是林謹源在我心神激盪之際接掌了身體,重傷了魔,不禁感嘆自己真沒用一到重要時刻就掉線。可話說回來,我這點實力也就小打小鬧看著威風,真要和魔對起來給他塞牙縫都不夠,要是沒林謹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他畢竟活了百千歲,我如今不過二十四,覺醒更是只有短短數年,修為能到這種程度,還是因為天賦所致。
江月輝默不作聲地加快和顧川並排,我一側腦袋就能看到他背上昏迷著的廖池,他面色蒼白,看起來挺虛弱,呼吸倒是平穩,唇角還有一絲沒有擦乾淨的血痕。我抬起手,在他臉上擦了幾把,把那抹紅擦乾淨。
“沒什麼事了,接下來好好養傷就行,睡吧。”
我輕輕嗯了一聲,望著廖池,緩緩閉上眼,鼻畔濃重的血腥味兒逐漸被被好聞的草木香氣取代。顧川身子比較清瘦單薄,但我趴在他背上,卻覺得十分安心。
“隔絕生的氣息,連神都無法識破……”
就在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我突然一激靈,抬起頭來。顧川被我嚇了一跳,正要開口罵我,我捏著他肩膀搶先開了口:“我突然想起來烏衣巫之前給過我一件壽衣,說是能隔絕生和死的氣息!”
“什麼?”顧川一愣:“在哪兒?”
“在我家保險柜里!你趕緊帶我回我家!”我兩腿一夾顧川的腰,扳著他肩膀晃了兩下恨不得他現在就能飛回琛市去。顧川在我後腰上呼了一巴掌,罵道:“幹什麼!拿我當馬騎呢!”
“你快點你快點。”我滿腦子裡都是一格渾身浴血的模樣,直接忽略了顧川的抗議。顧川也很著急,他跳上法寶馬車,把我撂在車廂的軟榻上,又從江月輝手中把廖池接上來,一手按在車廂內壁上,靈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其中,全速前進。
我在路上眯了一會兒,心中掛念著一格和廖池的狀況,也睡不沉,只能握著廖池的一隻手靜靜躺著,廖池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要不是他脈象十分平穩,各項生命體徵也都正常,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
可不要有事啊……我握著他的手讓他掌心摩挲著我的側臉,就如同雨中小巷中短暫相見時所作的那樣。一格生命垂危我都難受成這樣,廖池要是出事……我簡直不敢想像。
一路火花帶閃電的回到琛市,我們飛奔到我家,小心翼翼地取出烏衣巫給我的壽衣,顧川接著馬不停蹄的前往祿先生那裡給一格送去,我則是帶著廖池去了金檸家。江月輝和王家兄弟隨後趕來,他們三個倒是有沒在東海受傷,只是來休養一下結陣時所受的內傷。江月輝受顧川所託,順帶著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