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看腳印的大小那應該是個健壯的成年男人,腳印深深淺淺並不均勻,昭示了它主人的身份——廖池的醉鬼老爹,他應該是進家之後在客廳里轉悠了幾圈,然後上了二樓。
我徑直走上二樓,男人的鼾聲漸漸清晰,悄無聲息地推開他房間的門,一股酒臭味撲面而來,只見男人平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床頭柜上的檯燈還開著,照亮了旁邊透明的白酒瓶子和幾盒大大小小的白色藥瓶。約莫有一米高的保險柜安靜立在牆角,我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沒有尋得廖池蹤跡,我虛掩上房門,去往下一個房間。
“廖池?”輕聲叫著他的名字,我把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連個小孩影子都沒看見,倒是在廖池母親房間的衣櫃裡發現了很多少兒不宜的東西。
遙想起第一次進入廖池夢境他父親殺死他母親時罵出的話,我心下有了不太好的猜測,仔細想來,廖池的眉眼沒有一處是和他那醉鬼父親相似的。
怪不得身為一個母親,她連廖池身上可怖的傷痕都不曾在意。
把那盒情。趣用品塞回抽屜里,我覺得胸口有些發堵。我不敢想像廖池的童年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中度過的,父親心中有魘酗酒且暴力,母親迷戀交際,只有在疲憊之時才會把她的愛分出一些給她飽受磨難的兒子,而這個孩子卻是在不斷央求更多溫暖,同時極盡所能去維護他並不稱職的母親。
如果這些事發生在一個與我無關或是不那麼熟稔的人身上,我只會覺得那人可憐,除此之外的多餘情緒絕對不會有,但此時我卻十分難受,像是有什麼東西死死壓在了心尖上,壓得它無法再次起跳,只得在原地戰慄。我抬手按住胸口,通過胸腔傳來的跳動沉穩而有力。
為什麼會這樣?我不願去想,也無暇去想。
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想了,廖池還沒找到。我這樣對自己說。
把整個房子翻了個遍,我都沒找到廖池的蹤跡,但我清楚的知道他就在這裡。苦惱思索著他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我一手摸著下巴,眼神向著廖池父親的臥室游離。
再次潛入男人的房間,在震天的鼾聲中輕手輕腳地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衣櫃都有鑽進去看,依舊毫無收穫。最後,我看向牆角的保險柜。
櫃門被鎖死了,我只在電影裡見過保險柜這種高端的東西,完全搞不懂要怎麼鼓搗。研究了幾秒後我一手覆蓋在鎖面上,在翡翠扳指的壓制之下,極盡所能運轉體內還能夠受我控制的靈力,讓其匯聚於掌心,鋒利的氣勁從內部暴力毀壞了機械鎖,將精密的零件生生震碎。
聽著金屬碎裂的輕微聲響,我長舒口氣,平日裡這些對我來說不過是小把戲,但被炁削弱之後,運轉那少得可憐的力量就已經讓我感覺到疲憊。我打開保險柜的門,向里看去,在意識到裡面裝著的是什麼東西時,不覺呼吸一滯,指尖瞬間變得冰涼。
是廖池。
小廖池倚靠在冰冷的保險柜內。壁上,雙手抱膝臉埋在臂彎里一動不動,我指尖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雙膝跪地趕緊把緊緊蜷縮著的男孩抱出來。他神情痛苦,因為窒息皮膚透著衰敗的藍紫色,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發現呼吸已經停止後立即把兩指併攏,按在他側頸的動脈處,感受到了輕微到不可察覺的搏動。
他已經進入了窒息最後的呼吸停止期,隨時有可能因為心跳驟停而死亡,顧不得房間中還有一個醉鬼,我把小廖池平放在地上,手指伸入他口中撬開緊閉的牙關,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過了許久,就在我以為他已經撐不住了之時,男孩嗚咽一聲,猛地吸了口氣,隨即劇烈咳嗽起來。
他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里的二氧化碳全都吐淨換成渴望已久的氧氣,同時抬手想要抓撓著自己胸口和喉嚨,我一手抓住小廖池的兩隻手的手腕,擦去他臉上不斷流出的生理性淚水,防止其倒灌進鼻腔或氣管。昏睡的男人被咳嗽聲吵醒,腦袋左右搖晃幾番後,他喉嚨里發出意味不明的咕嚕聲,像是只在警告誤入領地的其他生物的豹子,隨即暴怒地大吼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男人起來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床頭柜上的酒瓶,我抱起小廖池拔腿就跑,男孩難受地在我懷裡扭來扭去,我把他抱得很緊,防止他扭動時不小心摔下去。衝出房門後男人追了過來,不過因為醉酒的緣故,他一路跌跌撞撞步子非常不穩,很快我躥到了樓下,黑色霧氣從地面升騰,凝聚成魘的身軀,擋在我面前。
我騰出來一隻手猛地一揮,魘下意識地想要抵擋,我卻趁機一矮身子從它身側繞了過去,魘反應過來意識到我現在無法使用靈力作出有效的攻擊,發出一聲被騙之後的怒吼,狂暴起來。
兩個蠢貨。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抱著廖池衝出了別墅大門,小廖池已經漸漸恢復了神智,他喘。息幾下後,在我耳邊氣若遊絲地說道:“哥哥,輕一點,疼。”
我聞言,以為真的是自己用力過猛讓小孩不舒服,便稍稍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廖池卻趁機身子一扭,掙脫了我的懷抱,摔在了地上。
因為我跑的飛快,不可能一下子停下來,小廖池抓住這個時機,迅速爬起,向著追來的魘和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去。
瞬間明白他想要幹什麼的我強行轉過身,對著那小小的背影怒吼一聲:
“笨蛋!”
魘沒想到廖池會自投羅網,欣喜之餘張開大嘴,準備一口吞掉這美味的口糧,臭氣從滿是細碎利齒的口器中噴出,噩夢甜美的味道瞬間蔓延充斥了整個空間,面上青紫依舊沒有褪去的小廖池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真是蠢爆了。
噗的一聲鮮血噴射的聲音響起,我閉上眼睛不忍再看,瞬間吞噬了這個夢境。
一陣短暫的黑暗過後,休息室內的景象重新出現在眼前,我從廖池身上移開,變成人身,扶著牆站定,撐得有點直不起腰來。
儘管美餐了一頓,但我心中有股無名怒火,燒得我非常煩躁。擺脫了噩夢的廖池先前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翻了個身,像個嬰兒一樣砸了砸嘴,並未醒來。被子橫在他身上,我給他重新蓋好,小聲說道:“這麼不聽話,哥哥我真想打死你。”
回應我的是廖池均勻的呼吸聲。
把窗戶稍微關上些只留一道通氣的縫隙,我變成本體溜進衛生間,爾後神態自如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戴上耳機繼續看那個恐怖片。
顧川一直沒給我回信息,快到吃午飯的時候,我隱約聽見有敲門聲,摘下耳機仔細聽了聽,確定的確是有人在敲門後,迅速把耳機塞進抽屜里關上電影消滅一切上班摸魚的證據。
“進。”
廖池推門進來,他睡得眼睛稍微有點腫,一手放在後頸揉捏著,見我要站起來,他另一隻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我不必這般。
“睡得還好嗎?”我看了眼時間,他睡了差不多有五個小時,應該是補夠眠了。
“嗯。”廖池點點頭,放鬆地眯著眼伸了個懶腰,“你吃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