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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短暫喘息的功夫,它猩紅色的眼睛轉向我,目光陰測猙獰。我把廖池攬緊了些,默念咒文,正夢之力在身側緩緩流動,淨化著大廳中的黑氣。
“可惡!”那雙頭鳥口吐人言,低頭看了眼底下緊盯不放的豹妖,竟是扇動翅膀利箭一般沖向酒吧大門,想要逃脫。一格操縱藤蔓堵住門口,雙頭鳥眼看就要撞上去,卻不見絲毫遲疑反而速度更快,在馬上觸及藤蔓牆的瞬間化作一團黑氣,從縫隙中嗖地鑽了出去。
豹妖甩了甩腦袋,變成了個強壯的男人,被雙頭鳥啄傷的肩頭流著血,他後退幾步警覺地看著我們,同時撕下上衣下擺,要包住傷口。一格捏了個治癒術丟過去,他手一頓,目光里多了些訝然,點點頭道:“謝謝。”
“怎麼回事?”我把廖池放在卡座里,見他精神恢復的還算可以,握著他的手問豹妖化成的男人。
“不清楚。”男人翻進櫃檯里拿了瓶酒,衝著肩上的血跡:“我本來在和朋友喝酒,突然他們就都暈倒了,然後那隻鳥飛過來,想要吃人,我就和它交上了手。”
我和一格對視一眼,一格會意,操縱藤蔓去將被打翻的桌椅歸於原位,男人沖淨了血跡,將只剩瓶底的香檳喝光,喘了一會兒道:“那鳥把一屋子的人全弄暈不只是為了吃人吧?”
“肯定不會是。”我靈力在廖池經脈中轉了一圈,確認沒什麼大礙後跨過地上躺著的人,去查看雙頭鳥滴落的血跡:“魘這麼大張旗鼓的動手,只為了吃幾個人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剛才那只應該是個小弟。”
男人一哂,表示贊同,他打量著我們,猶豫了幾秒後問道:冒昧問一下,您是——”
“食夢者,姓林。”我半蹲著試探著用指尖碰了碰那攤血跡,皮膚立刻有被灼傷的痛感——那的確是只魘。
“久仰大名。”男人立刻道。我詫異回過頭去,問:“你認識我?”
“顧先生的弟子,整個琛市的妖靈沒有不知道您的。”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出名了?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肯定是顧川在背後搞事情,沒有接話,招招手叫一格過來。一格把孟秦涼放在廖池旁邊,走到我身邊,屈膝蹲下。
我湊到一格耳邊,裝作在商量事情的樣子,傳音給他:【一會兒幫我保護好廖池和孟秦涼。】
一格點點頭,指尖冒出光點化作一顆種子掉進血跡中,我們倆起身,對吧檯後的男人招招手。
男人放下酒瓶走過來,在他走近的剎那,我伸手把他猛地拉到身後,低喝道:“動手!”
下一刻一聲慘叫從不遠處傳來,一個青年猛然從地上彈跳起來,一株梔子突破了他的皮膚,從他手臂里長了出來。我一路踩著桌子猛衝過去,一手反握噩夢凝作的匕首,橫劈向青年脖頸。
青年就地一滾狼狽躲開第一道攻擊,將手臂上的梔子連根拔處,帶起一灘血肉。冰冷刀光襲來,不給他留絲毫喘息的餘地,他嘶吼一聲,雙眼變得血紅,體內湧出滔天黑氣生生阻隔了攻勢。
黑氣銀芒相觸轟然爆開,青年捂著流血不止的手臂手指在虛空畫出紋路,粘液以雙腳為中心飛快蔓延開來,蠕蟲鑽出,扭動著肥胖圓潤的身子向我湧來,口器猙獰,竟像是我曾在廖池夢中見到的將他腹部撕開的那種蠕蟲。
我狠狠一蹬桌沿朝他衝去,黑珠封住他的退路,他無路可退迫不得已用手臂格擋,小臂被我整個切了下來。
一瞬間視線被噴出的血阻擋,斷臂掉在地上變成細小飛蟲附著在斷口處,轉眼又“長”成了手臂模樣。青年身形爆退和我拉開距離,同時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大圈,隨著他的動作躺了滿地的普通人頭頂黑氣鑽出,全部被他吸入口中。
不好!我咬牙探身,在半空中刺出最後一刀,堪堪劃破了他的腹部。身形被徹底打亂,我止不住沖勢失去控制地摔了出去,怕傷到地上躺著的人,倉皇間只能收了匕首,在地上滾了幾遭,最後伸手撐住地,停了下來。
一路上壓到了幾個人,頓時一片“唉呀媽呀”此起彼伏,沒了黑氣的侵入人們漸漸醒了過來,混亂之中青年朝我挑釁一笑,轉身向一條走廊跑去。
“怎麼回事?”
“啊啊啊啊啊誰踩著我了!”
“媽的疼死老子了!”
叫嚷聲吵得我腦殼疼,群魔亂舞中我也不好動手,只能撥開人群向著青年跑走的方向追去,挨了好幾聲罵。
水晶燈被撞碎掉了一地玻璃渣子,走廊上沒多少人,地毯上沾著青年的血跡,一直延伸到拐角處。我一邊狂奔一邊操控夢境之力探索周遭環境,離轉角還有不到十米距離時,一個少年疾步走了出來。
他抬起一隻胳膊擋住我的去路,目光很冷,我不得已急剎車停了下來,認出他就是酒吧門口那個遺世獨立天仙一樣低頭看手機的小孩兒。
沒等我開口,少年另一隻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個黑色硬皮小本,打開往我面前一舉,道:“這裡已經被特別行動組接管了,林先生請留步吧。”
我狠狠皺起眉頭,盯著那行中華人民共和國九處特別行動組看了一秒,目光向下定格在少年穿著深藍制服的照片上。
沈晟,畲族,男,比我小七歲。
“未成年人也能進體制內?”
“我們是直歸國防部管轄,規矩沒那麼多。”沈晟抬手敲了下耳朵里的微型耳麥,像是再給對面的人發信息:“這裡所有涉案人員的記憶都需要被清楚,我們已經封鎖了酒吧,十分鐘後開始動手,還請您儘快離開。”
“那隻魘……”
“一個月前當地警方在調查一起連環殺人案,我們看到卷宗懷疑有魘的介入,接管了案子,已經盯了他好久了。”沈晟收起工作證,掏出一疊符籙。我瞥了眼符文,認出那是正一教的手法,打消了疑慮,轉而嘖嘖稱奇道:“可以啊,你們怎麼都和有關部門勾搭上了啊。”
少年笑了笑,“每個公民都應該為建設社會主義出一份力,為人民服務也是正身修行的一種。”
厲害了,覺悟這麼高。既然有專業的接手,我也犯不著惹事上身,便識相地收了靈力,臨走前腳步一頓,對他道:“那東西傷了我老婆。”
沈晟點點頭,道:“明白了,放心吧。”
大廳里混亂已經平息,不少身著制服的“有關部門”人員在維持秩序,挨個排查。我叫上一格還有恢復了行動能力的廖池孟秦涼,四個人走出酒吧,門口的警員接到了通知,並沒有阻攔我們。
本來是出來給廖池壓驚的,這下子驚得更厲害了,誰也沒心思繼續浪去。四人在酒吧門口分別,臨走前孟秦涼一陣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問什麼,一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以後再說,就要帶著廖池一格打車回去。
車來之後一格突然扯了下我衣袖,低著頭說他不放心孟秦涼一個人回去想要送送他,我心想他這麼大一個人又不是史前巨嬰能出什麼事兒,但看到他期盼的眼神,只能一口氣憋在心裡,擺擺手說:“隨你,真是女大不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