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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個孩子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和他們沒有絲毫關係。
一手輕撫著懷裡男孩的腦袋,我視線在屋內的十個孩子臉上掃過,篤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些是被廖池藏匿起的過去的自己——我懷裡的是五歲時的廖池, 輪椅上的是七歲的廖池,床上坐著的,則是八到十五歲他。
樓下的叫聲停了一瞬,隨即更加慘烈的爆發而來, 哭聲里泣著血,我的心整個揪成一團,痛得連呼吸都無法自持。而這一屋子孩子臉上司空見慣的冷漠表情是明晃晃的刀, 直刺進靈魂深處。我感到難以置信,但只是一瞬便理解了那冷漠——那是對曾經弱小的自己的厭惡。
但我做不到無動於衷,無論如何,那都是一個應該被捧在手心視為珍寶的孩子啊。我從輪椅男孩身邊衝出房間, 樓下的一地血紅映進眼角,血腥氣息浪濤般劈頭打來。
乓的一聲,我在樓梯口間一頭撞上了透明的屏障。
操!
我沖得太快,這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拍得眼前直發黑,細碎金星閃個不停,耳朵里嗡嗡尖鳴。劇痛之中溫熱的液體順著鼻樑流下,在下巴上停留一瞬後,滴落在小廖池側臉上。他身子一顫,發出幼貓般的嗚咽。
我踉蹌一步,扶住走廊欄杆穩住身形,過了半分鐘視線才漸漸重新放明,變了調的哭喊聲愈加清晰。不知何時,原本待在屋子裡的九個男孩少年都站在了走廊上,垂眼看著樓下男人一臉癲狂地處理赤。裸的女屍。
被鎖住的男孩累脫了力,哭聲嘶啞,他倒在地上雙眼緊閉不去看幾步之遙的血腥場面,男人注意到了這點,不悅地放下手中的刀,粗暴地將他拉起來,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男孩唇角溢出血來,男人把他往牆角一扔,冷冷警告道:“給我好好看著!敢再閉著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說罷他重新在女人的屍體旁蹲下,撿起刀子剖開了她的腹部。
被鎖著的男孩喉嚨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我懷裡的小傢伙猛地一哆嗦,拼了命地往我衣服里鑽,抬起手死死捂住耳朵。
輪椅上的男孩雙手緊緊握住扶手,用力到指節都泛著青白,似笑非笑道:“真可憐。”
“真沒用。”十二歲的廖池玻璃般精緻卻空洞的眼睛動了下,面無表情道。
“膽子都被嚇破了吧。”十三歲的廖池雙手十指輕鬆交叉,碰了碰這裡年紀最大的孩子:“你說,這樣一個廢物,我們留他在這裡有什麼用?”
十五歲的少年眼睫微動,沒有說話。
“還有這個闖進來的傢伙,要怎麼處理?”十三歲的廖池抬手指了指我:“過會兒他肯定嚇到半死,礙事。”
我額角一跳,抬手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血,看向半大男孩,十三歲的廖池毫不示弱地同我對視,唇角的弧度冷漠而殘忍。我本應狠狠呵斥他,但面對這張眉眼熟悉的臉孔,我一丁點憤怒都提不起來,心中只有永無止境的悲哀。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令人作嘔。我不忍心去看樓下的一切,一手按在透明結界上,尋找著突破的方法。男孩操縱輪椅來到我身邊,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一番後,挑眉問道:“你是誰?”
“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手上動作不停,低下頭看了他一眼:“我是來保護你的人。”
趴在欄杆上十一歲的廖池像是突然聽到個笑話似的,嗤笑一聲。
輪椅上的男孩被我的“大言不慚”驚到了,眨了眨眼,反問道:“就你?”
“小傢伙們,你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畫下最後一筆,我努力調動體內因處於潛意識中被壓制的靈力,指尖發出微弱光芒。簇然一聲輕響,光芒點亮陣法,捲起無形的能量漩渦,數秒後屏障轟然破碎,殘片化作一朵朵白色的玫瑰,散落在地毯上。
男孩們齊齊看過來,我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氣,略微活動因靈力透支有些僵硬的手指。果然,在這裡強行調動被禁用的力量還是太勉強了。
把懷裡的男孩輕輕放在地上,我沒有猶豫徑直奔向樓下。男人注意到我弄出來的動靜,抬頭看過來,注意到我身影的那瞬間他瞳孔猛然收縮,反握住手中的刀,做出防衛姿態。
啪嗒一聲,我踩在了大廳地上的血水中。
迅速掃視四周確定一樓就只有我們三人後,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滿手鮮血的男人,緩慢朝著男孩移動。
我和便宜岳父也算是老熟人,畢竟在廖池夢境裡暴揍過他那麼多次,此刻對上也沒有絲毫緊張情緒。趴在地上的男孩把十足熱切渴求的目光向我投來,蓄滿淚水的眼裡簡直像是燃著把火。他張著嘴想要說什麼,撕裂的喉嚨卻發不出丁點聲音。
男人察覺到我的意圖,怒吼一聲率先猛撲過來,我矮身躲過,繞過中央女人面目全非的屍體,藉機竄至男孩身邊,就去解他的手銬。
男孩手腕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了,血水順著他胳膊流進上衣袖口裡。我才剛來得及觀察一眼鐐銬的結構,男人再次撲過來,生怕誤傷到小廖池,我不得不遠遠躲閃到一旁。
不行,得找個法子困住他。不慎瞥到了女人被開了膛的屍體,我頓時一陣噁心。這一晃神的功夫,染血的刀鋒攜卷著腥氣當頭砍來!
躲不開了!我穩住下盤,右臂上挑格擋,斜斜挑開男人持刀的那隻手的同時左拳狠擊他鼻樑。男人及時偏頭,拳頭擦著他臉頰打過,在落空的瞬間我化拳為掌,下按抓住他肩膀,用力一拉,提膝重擊在他柔軟的腹部上。
男人發出一聲嘔吐般的響動,我抓住時機捏住他手腕上的命門,用了個巧勁卸掉了他的胳膊。
嘎嘣脆響,尖刀應聲掉咋地上。
接著我反手就是一個手刀,砍在男人側頸,乾淨利落地把他敲暈了,後退一步冷眼看他重重摔倒在地上。
不遠處的男孩還有樓上的那十個小傢伙全都驚呆了。我站起身,剛邁出一步,想起手銬鑰匙應該在男人身上,便又蹲回去搜他的口袋。
在褲兜里找到了鑰匙,我趕忙給男孩打開的手銬。鋼圈內側沾著模糊的血肉,他手腕上的傷口太過嚇人我不知該如何處理,只能先把他抱起來,小心翼翼地不去碰他的傷口。
男孩不安地顫抖著,張了張嘴發出意味不明的模糊音節,我噓了一聲,輕聲道:“別說話,嗓子會壞掉的,我給你找點水喝。”
在廚房倒了杯乾淨的涼開水,我一點點餵給他,“第一口別咽,漱口吐出來。”
他乖巧照做,吐出淡色的血水。
確定口腔里沒有異物之後,我繼續餵他水,小孩兒真是渴極了,雖然痛地直皺眉頭,還是迫切了喝光了整整一大杯。
從廚房裡出來,男人還在暈著,保險起見我又在他脖子上補了一下。一直沒有出過聲的十五歲廖池正緩緩走下樓梯,見我出來,他在樓梯中央站定,微微皺著眉頭審視我。
我對他笑了笑,抱著六歲的廖池上樓,同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無比自然的牽住他的手,道:“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