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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碰到的那一瞬間少年變了臉色,他用力想要甩開我,低聲喝道:“放開!”
我立刻鬆開手,少年飛快後退上了兩級台階,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過啊,我要保護你……”或許是我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下面的大魔王令孩子們有所改觀,感受著著上方探射燈般不加掩飾的十道視線,我面不改色地在本想收尾的你字上加了一聲:“們。”
最年幼的小廖池雙手握著兩根豎著的欄杆,從縫隙里看著我,晶亮的大眼睛裡滿是崇拜。我還沒來得及膨脹,只聽身後咔噠一聲門鎖跳動的輕響。
別墅正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黑衣男人拉開門,哼著不成曲的小調信步走進來,一眼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廖池父母,他見怪不怪地呦了一聲,猩紅的眼珠轉動,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知道我在這裡還闖進來,你這找死的勁頭還真是讓人敬佩啊。”他懶散地拍著手掌,一副欽佩模樣。在他進門的那一刻樓上的幾個孩子就全都尖叫著跑回房間了,只有最年長的少年還留在原地,卻是渾身僵硬,垂在身側的雙手手指不正常地抽搐著。
“這都是你搞的鬼?” 我壓下心中對絕對強者本能的恐懼,沉聲問道。
“什麼叫我搞的鬼?”神秘男人哈哈笑起來,“你不是都知道嗎?明明是他把過去的自己像扔垃圾一樣扔給我的啊。”
說著他對少年傲慢地抬了抬下巴:“過來。”
少年廖池猶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宛若一個聲控機器人,抬起腳,走下樓梯。
我一把拽住他,把他往身後一扯:“回屋去。”
少年廖池不為所動。
“回去!”
他用力甩開我的手,目不斜視地下樓,我想要追上去,男人身上轟然爆發出的可怖威壓,讓我渾身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根本動彈不得。
最終少年站在了男人身後,男人在他臉上親昵地掐了一把,收手時指甲從臉頰划過,製造出一道狹長的血痕。
他耀武揚威地攬著少年肩膀,道:“你看。要不是他把這些沒有靈魂愚蠢怯懦的小傢伙交給了我,你從現實中看到的,可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我是不會相信你嘴裡任何一句話的。”我咬牙切齒道。
第111章 意識深處【三】
“哈!”黑衣男人發出短促笑聲, “我管你信不信。既然主動送上門來,我就不可客氣了。”
他一步步緩緩向我走來:“從這裡殺死你的本體,現實中的你也會死掉吧, 正好, 能把那該死的林謹源引出來,我可是……無比的想念他呢!”
如果不是他猙獰的神情, 這句話的語氣太像是和親密戀人的耳語。走到樓梯前,他突然停了下來, 轉過頭, 對少年廖池勾勾手指。
“去, 殺了他。”
寒意從尾椎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少年平靜地同我對視幾秒,邁開步子。男人憑空變出朵純白的玫瑰, 他彎下腰把花朵在血泊中沾了一下,在廖池同他擦肩而過時,將半白半紅的花插在少年上衣口袋中。
少年穩健地走上樓梯,在我下面一階站定, 微微抬頭看著我。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什麼情緒都沒有。
他抬起手,掌心貼上我側頸, 雙手拇指交疊,虛虛按在我喉結上。
熱度從他手掌里傳來,叫人驚異這樣一個冷冰冰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溫暖的體溫。我直視著他眼睛,試圖從裡面找到那個熟悉的廖池。
可裡面空無一物。
他開始用力, 氣管一點點被扼緊的感覺並不美妙,在失聲之前我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然而他唇角依然是到緊繃的直線,無動於衷。
可能他的確對我的呼喚做出了反應,但那反應太過微小,以至於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夠察覺。
缺氧所帶來的意識混沌接踵而至,蠻橫的威壓讓我動彈不得,無法對這個我一隻手就能輕易打趴下的孱弱少年做出任何反抗。很快,瀕死感令我雙眼模糊。
但我心中卻沒有多少恐懼,因為……
一聲輕嘆在腦海中迴蕩,下一秒威壓被強橫破除,脖頸上的桎梏消失,氣管重新暢通,如同擱淺在沙灘上渴水的魚被拋回大海,我張著嘴貪婪地深吸口氣,隨即彎下身子狠命咳嗽起來。
男人月白色的袍腳垂在我眼前,他身材頎長而挺拔,長發未束垂直腰際,正放下方才拎著我衣領的手。不知何時我已經被他拎到了樓梯盡頭,下方的少年廖池雙手捂著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放心,我沒有傷到他。”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男人淡淡道。
我抹了把眼角流出的生理性眼淚,抬起頭,終於第一次看見到了這位偷偷住在我身體裡的偷渡客。
他竟長得和我有著□□分相似,餘下微妙的不同在於眼角眉梢的弧度不如我剛硬,使這張分明應該是無比熟悉的臉透著霽風朗月的味道,如同隨時都含著溫潤笑意。這種氣質自打從娘胎里出來就從沒出現在過我身上。
我一手捂著脖頸上的掐痕,嘶啞問道:“林謹源?”
“是我。”他雙手負在身後,視線越過因痛蹲在樓梯上少年,徑直投向下方自打林謹源出現就掛著詭異笑容的黑衣男人:
“你想法設法引我出來,是想再被封印一次,還是求得灰飛煙滅?”
“不,只是想跟你敘敘舊罷了。”妖異的暗紅花紋從領口爬出滿上脖頸,最後布上他的右半張臉,如同凸出皮膚表層的毛細血管:“當時被封印的太快,我還有好多想說的話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你自個留著吧,我沒興趣聽。”林謹源一手按在我肩膀上,視線和黑衣男人交錯一瞬後立即移開,轉向了少年廖池,低聲對我道:“對不起,這孩子我沒法救他。”
我搖搖頭,表示沒關係。道理我都懂,解鈴還須繫鈴人,廖池心結一天沒有解開,這房子中發生的一切就都會永無止境的循環——如同廖池往復重現的噩夢一樣。
“想走?好不容易進來一趟,怎麼能不看看最想看到的東西呢?”黑衣男人臉上怨毒的笑容里染上了一絲癲狂,他一揮手,大廳里的景象瞬間變化,一地的血水消失殆盡,光潔的地板上又鋪上了柔軟的天鵝絨地毯。
我看到女人被縫合完畢的屍體安靜躺在中央的冰櫃中,周圍鋪滿了鮮紅的玫瑰,她面容僵硬,是一種被強行整理裝扮成安詳模樣的生硬。
她穿著華麗的衣裙,圓形蕾絲領口裡露出的脖頸上有一道細密的縫合痕跡。
【她被做成了一尊真正的蠟像,放在水晶棺材裡埋進花園,那個男人甚至還在上面種了她最喜歡的白玫瑰。要不是我表哥從家裡逃出來了,我們大概都不會知道小姨已經死了。】
男人半跪在冰櫃旁,一手圈著幼小的男孩,他迷戀地凝視著女人美麗的臉龐,握著男孩的小手,將他的手掌貼在了女人的戴著戒指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