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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寒冬深夜裡蟲聲鳥聲全都息了,只有我踩過草葉發出的沙沙聲響。
我雙手抄在大衣口袋裡,漫無目的地亂走。
不知不覺繞到了後院,我漫不經心地向前方一瞥,窺見樹影重重間有一點微光。
我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銀髮少年坐在高大松樹下,肩上披著風衣,正把手機靠在耳邊聽著語音,藍光照亮他的側臉,映出他眉眼間柔軟的笑意。
我隱約聽到那是個男人的聲音,沒費多大功夫就辨認出來是孟秦涼。畢竟能讓一格大半夜偷偷跑出來打電話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我聽了兩句,他們談話的內容完全沒有主題,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的閒聊。直覺告訴我這種深夜煲電話粥閒聊的關係已經比單純肉體關係還要嚴重了,我吃了一嘴狗糧,不覺一哂,沒有打擾他們,由溜達了一會兒,舒服些後老老實實回去睡覺了。
一格化形時我全身心都撲在廖池身上,小傢伙又非常安靜沒什麼存在感,對一格的關注也就相應少些。孟秦涼則不同,他是第一個帶一格走進人類世界的人,臉好手段也足,自然也在一格心裡占據了極大的分量。
現在看來他倆搞在一起再正常不過了,只要孟秦涼別在把一格弄到手之後覺得沒勁,故態復萌做他的花花公子,我就沒什麼意見。畢竟無論是家室還是其他,孟秦涼的各種條件都可以算得上是頂尖的。
江月輝大概是回了自己房間,大廳里已經熄燈了,我借著外面的月光,帶著一身寒意重新上床。儘管盡力放輕了動作,還是把淺眠的廖池吵醒了。他碰了碰我有些微涼的胳臂,把它摟在懷裡暖著,迷迷糊糊地問道:“又出去了?”
“出去透透氣,繼續睡吧。”我摸摸他頭髮,輕聲回答。
在眾人緊張而有序的準備中,琛市終於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暴雨。
蠃魚的氣息漸近,眾領主坐在金檸家大廳里,商議著對策,茶几上放著的是王家兄弟的法寶沙盤,在代表著琛市的位置上空,一股黑氣正緩緩靠近。
“蠃魚應該是被魔給控制的,百羽和昆玉說他們今年夏天曾在東江市遭遇過魘,想來那時候它們就策劃著名將蠃魚轉移至秦嶺了。”顧川坐在窗台上,手指輕點著下巴說道。
王進寶點點頭:“這蠃魚身上一股子魔氣,顯然是被感染有一段時間了,可現在的魔還在廖先生體內,是斷然不可能親自動手轉移蠃魚的。”
“也就是說有人暗中勾結協助它嘍。”鍾天露露一手托著腮,柔若無骨地斜靠在沙發上,美目流轉顧盼生輝,最後視線停在了我身上,笑語盈盈道:“說不定在座的各位裡面就有人勾結魔呢,阿清你可要多加留意,別讓那些最信任的人鑽了空子。”
我先是被她那尾音勾人的一聲“阿清”滲地抖了一抖,又被陰謀論驚得暗自嘶了口氣,面上仍不動聲色。百羽衣輕咬下唇,面色有些不悅,顧川陰陽怪氣地呦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這是在說誰呢。”
鍾天露露只是笑,她垂下眼去,把玩著精緻的茶盞,不說話了。
江月輝推了把眼鏡,難得地主動出聲去消解火藥味兒:“不論如何,有實力不在我們之下的人在協助魔是確定的,那人暗中行動至今還沒被發現是我們的一大劣勢,以後再做什麼還是結伴行動,也安全些。”
金檸嗯了一聲,在藤椅扶手上磕了磕菸斗,吐出肺里乳白的煙霧:“不如分組吧,兩人同行,有個照應,也安穩些。”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了,各大領主分成了金檸和江月輝,百羽衣和烏衣巫,顧川和一闋,昆玉和鍾天露露,王家兄弟五組。每日都有人負責在我不在的時候照看廖池,防止他突然被魔控制。
身為智囊沒什麼戰鬥力的蠡跟著百羽衣一組,負責提供信息並和江月輝一起制定下一步計劃。我和一格常言作為機動軍,隨時支援。
商量完事情。大家各自散了,我回到屋裡沒找到廖池,感知著他身上我的氣息,判定了大體方向,就知道他是去外面透氣了。
金檸家後院極大,有一處遊廊,我去到的時候廖池正坐在欄杆上,靠著柱子看雨。
雨水從檐角上嘩啦啦流下,連成一片傾瀉的半透明簾幕,他米色大衣敞著懷,一隻手抄在兜里,左耳里塞著耳機。他坐得很直,後頸,脊背和腰線連成一條嚴謹的弧度。
我收了傘,在他身邊坐在,抖了抖傘上的雨水,拿起另一隻耳機塞進耳朵里。
“怎麼不在屋裡待著?”
鋼琴輕快的旋律跳入耳中,在急促的雨聲中起舞,調子有些耳熟。我想不出那曲子的名字,抓過廖池露在外面的那隻手,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
廖池稍稍放鬆了些,他唇角微微勾起,眉眼間隱約透出倦怠:“我怕我身上的那東西偷聽你們的安排,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你也什麼都別告訴我。”
第118章 最後的準備
我扭頭看他, 順著他話頭往下接:“那你可別偷偷吹我枕邊風啊,萬一我把持不住和盤托出,那不是壞事了嗎?”
廖池笑出聲來, 食指點著我腦袋往一邊推:“色字頭上一把刀, 重點是你要把持住。”
“你要是一個勁兒地纏我,我怎麼可能把持住嘛……”說著我仔細一尋思, 發現廖池好像從來沒主動糾纏過和我親熱,都是我去求撫摸求餵養, 於是立刻噤了聲。
“我一個勁兒纏著你?”廖池反問一句,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了半晌, 都快把我給看毛了。
“沒,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咽了口唾沫, 趕忙辯解。
廖池卻不打算等我說完,他起身站在我面前,微微彎著腰,耳機從他耳朵里掉了出來, 含笑的漆黑眸子裡映著的全是我的樣子。他臉和我靠的極近,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像是下一秒就會吻上來。
耳中鋼琴靈動旋律推向高。潮, 雨聲化作絕好的帳子,隔絕了世間其他聲響。我抬手攬住他脖子,把他往懷裡帶,就在兩唇相觸的前一瞬, 我突然感覺到一陣陰風鑽進領口,渾身汗毛當即豎了起來,立刻放開廖池身子猛地向後一仰——
然後我就被雨水澆了個滿頭滿臉,差點沒一下子仰過去。
我:“……”
廖池:“……”
我用力地“操”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抓住廖池的手,趕緊縮回檐子下,低著頭抹臉上的雨水,水珠順著脖頸流進衣領里,很快把貼身的襯衣淋濕了。罪魁禍首——金檸的兔子玩偶躲在柱子後面,一臉乖巧,瘋狂暗示著這裡的兩個人不關它的事。
我不好跟一隻假兔子計較什麼,只能自認倒霉,那點旖旎心思被毀的一乾二淨。廖池無奈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我擦臉。
我把臉上脖子上的水擦乾淨,流進衣服里的就只能這麼著了,兔子玩偶自知理虧,小爪子輕輕扯了扯我褲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