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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方羽早已經和老蔫一樣站在那裡凝神細聽老蔫娓娓道來的往事,他從前面已經站起來了,他覺得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聽一個如此仁心前輩的往事是對前輩和自己心目中原則和家教的一種褻瀆,同樣做為一個有大能力的人,他當然更深刻的明白往事中這位前輩的胸懷的偉大和修養的深厚,是什麼樣的悲天憫人的心靈里能放的下這這麼多的寬容和恥辱 ? 他不禁悠悠神往之。
看著老蔫如同孩子般痛哭失聲的情形,方羽覺得心頭一陣激動,搶步上前,遞過自己的手帕,輕聲勸道:“王前輩,請不要自責太甚,今天的情況我也都看在眼裡,是對方欺人太甚,如果你師傅他老人家有靈,也不會怪你的,畢竟,六十年來你也受了太多的委屈,”頓了頓,噓出了一口悶氣的方羽又勸到:“如果實在還想哭,那就乾脆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好了 ,我可以出去一會,等你哭完了我們再談不遲。”說完,方羽轉身要出去,右手卻被拉住,一回頭,卻發現臉上尤有淚珠的老蔫縮回右手,又跪到了地上,插秧似拜了下來,方羽一驚,不加思索的雙手一升,硬生生把也同樣發勁的老蔫扶了起來:“王前輩,你這又是幹什麼 ? 快起來呀。”掙了兩掙,發現根本無法卸去方羽緊鎖著自己的氣勁,老蔫這才放鬆了下來,一邊心裡暗贊著氣勁幾乎同時的收斂不見的對方了得,一邊心裡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對方的氣息似乎不象是巫門中的類型,同時和他所了解的佛道兩門中常見的也大不一樣,浩瀚雄渾若不見其盡頭的夜空,淡然悠遠到若大地上生命自由生機,這是那一門的密術 ? 儘管心裡有點隱隱的戒意,但心目中認為該做的還是要權利去做,這就是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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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自己再不能拜下去的老蔫,兩眼含著真誠無比的感激之情,很認真的說到:“方小哥,我剛剛這一拜是謝謝你在緊要關頭阻止我施用九幽大滅術的,要不是你阻攔 ,我就犯下大錯,再沒有面目去見師傅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也對不起我這些多災多難的鄉親們,本來還有一拜的,”說到這裡,他一退身子,雙手順勢從微微有點不好意思的方羽手中抽出,很認真的一個揖作了下去:“這一禮是感謝你幫我度過雷劫的,大家都是修行的人,知道這天劫對一個修行的人意味著什麼,所以請你一定要受。”
被他拿話扣住的方羽只好渾身不自在的站在那裡受了一禮,一向鎮靜如常的臉上竟然有些微的紅暈和一點扭捏,幸好轉瞬即逝。
等老蔫施完禮後,感覺都鬆了一口氣的倆人心情都輕鬆了不少,等重新勸方羽坐下後,老蔫遲疑了一下,問到:“方小哥,黃鼎元和婷。。,和那個最後從橋那邊衝過來的女人呢? ”油燈下,他臉色也似乎紅了一下。方羽仿佛沒看到他的表情,微微一沉吟,就決定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全告訴他,好讓他心裡也有個準備。
專心的聽完方羽的大略的講述後,老蔫神色黯然了不少,好半天都沒說話,方羽一時間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間小泥草屋裡一片寂靜,惟有一燈如豆,昏暗的搖擺著,在房子裡投下一片晃動著的暗影。
就在這時,一聲顯得分外勉強的暗啞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老蔫,哎喲,不,王聞川,只要你今後不在來打攪我和婷妹的安靜,我和你的恩怨從此一筆購銷,這次你犯規的事情我也就當沒有看到,否則。。哎喲~ ”又是一聲疼叫後,他的聲音消失,同時,費文婷的聲音又遠遠響起:“聞川大哥,過去的種種是我們鼎元不對,小妹在這裡陪個不是,宗派的恩怨我們也沒有辦法,但從今天起,我們夫妻倆不會再插手這件事情了,以後相見無期,你自己要多珍重。”停了一下後,她的聲音又隱隱的響起:“方小哥,今天的一切都多謝您了,我會永遠感激的,您也保重,我們夫婦無顏相見,就此拜別了。”聲音越來越遠,以至不能聽聞。
突發的事件讓房間裡的倆人面面相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一縷發自內心的笑容在老蔫衝出房去的身影背後,方羽的臉上升起。
含笑望著有點茫然若失的回來的老蔫,方羽微微一笑,清晰無比的說道:“王前輩,請按你們巫門正式傳承的儀式,擺起法案,我今天要代黑巫傳宗,從今天起,你就是黑巫門第三十七代的宗主祖師!”
邁著輕快的腳步,方羽踏上了返回的公交車,雖然一夜沒睡,晚上又經歷了那麼多消耗精力的事情,但此刻,他覺得心頭一片安寧,回家的誘惑和完成諾言的輕鬆,讓他顯得神采奕奕,就連這裡的空氣都顯得分外清新,更不用說一路穿街走巷的走來,看到的言鎮人臉上那酷似家鄉小鎮的人們臉上的那份安詳和隨意,還有,那些歷經了近百年風雨洗禮後,依舊悄悄按照天星古道圖擺放在街頭巷尾里,還顯得相當完整的巫門圖騰,那昨天還覺得奇怪和猙獰的神像,因著都出自一個有博大胸懷的巫門前輩之手,此刻,看起來也有一種另類的魅力。
法無定法 ,萬法歸一,只有人分了善惡,一切才有了對錯 ,修行的門派和法門,乃至世間的一切,莫不都是如此。
這個明悟就在車子開始前進的一刻,在方羽的心頭閃過,轉眼又隨著清新的風,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