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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老薩滿“結!”的一聲開始,在場所有的蒙古人都一起吟唱了起來:
“按著老規矩敬獻,請各位都來品嘗。遵循舊風俗奉獻,請各位都來舉觴。”
隨著聲落,在場的眾人都端起了酒碗,互讓後一口氣喝掉,連克日郎這些孩子和那邊的女人都是如此,臉紅紅的方羽也只好入鄉隨俗,咬著牙一口乾掉了。
如此大致這般的唱了三次,喊了三次結,幹掉三碗酒後,這個讓方羽已經開始有點心驚膽顫的祝詞才算唱完。
老薩滿坐下後,拿起桌子上的長刀,在羊頭前額劃了個“十”字,隨後從羊的腦後、嘴角兩邊、兩個耳朵、兩個眼眶、脖頸、硬齶上割下幾塊肉,把羊頭轉向方羽。在方羽還沒明白的空里,身邊的一個老人一推方羽的胳膊,示意方羽端起羊頭遞過去。
方羽趕忙照做,老薩滿一笑,拿起桌上的一個空盤接過羊頭,又把割下那些肉也放到空盤裡。端著空盤站起身,走到神壇前恭恭敬敬舉起獻到供桌上,隨後又點燃三支長香插上,這才回來坐下,重新拿起了長刀。
方羽在老薩滿做這些的時候,就發現每個在坐的蒙古人都雙手合在胸前,神色肅穆的看著老薩滿的一舉一動,就連坐在帖木爾身邊的兩個和自己一樣是漢族的年輕人都學的似模似樣,只有自己在這裡坐著沒動。
心裡一動,方羽知道再這麼好奇和迷糊下去,不但顯得失禮,而且還會被這宴席上眾多的規矩和熱情弄出笑話來不可。想到這裡,方羽站起身來,也沒理會滿場眼光的注視,逕自走到供桌前,伸手從桌上的香袋裡取出三支粗粗的藏香,在酥油燈下引燃,雙手捏香揖了三揖,插到桌上的香爐里,這才重新回來坐下,看到老薩滿正大有深意的含笑看著自己,同桌的三個老人也都在那裡高興的點著頭,眼光是全是讚許。
方羽微微一笑:“老爹怎麼不動手?有話我們可以回頭再說。”
老薩滿笑了笑:“好,現在就請方羽你嘗嘗我們的全羊術斯。”說完,便開始動手切割起來。
等吃的差不多了的整羊被端了下去,肉湯端上時,宴會基本到了尾聲,但氣氛卻越發的活躍了起來。熱情奔放的人們在奶酒的刺激下,紛紛要求來客里能唱的幾個人唱起來,其中讓方羽沒想到的要帖木爾夫婦獻藝的呼聲最高,而且不光是那些相對年輕的人們在要求,就連方羽跟前的不少老人也都在那裡起鬨,而老薩滿卻只是在那裡面帶微笑的看著,即不鼓勵,也不阻攔。不過方羽還是從他眼中還是看到了開心的光芒,顯然他也很希望他們能出來助興。
“或許是因為是薩滿,所以才會這麼注意形象吧。”
方羽在心裡暗想到。他一直都沒注意到很多蒙古人來到這裡,看到貼木爾一家在薩滿蒙古包里時,眼中的那份驚喜和些微的不解。更沒注意到在整個宴會中貼木爾相對安靜的舉止,仿佛有些看不見的東西拘束著一樣,並沒有太過靠近自己這裡,按理,對救過自己的人,大多蒙古人不會這麼對待的。
當然,這也和方羽自己不覺得治個病有什麼了不起的態度和烏蘭赫婭幾乎承擔了主婦般的勞作有很大關係。今晚的食物大多是她和幾個年輕的婦女一起完成的,對老薩滿這裡熟悉的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樣。這一點從整晚她並沒有來問老薩滿任何東西放置的位置就可以得到證明。所以方羽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也不足為奇。
“老爹,能用你的琴為烏蘭伴奏嗎?”經不住眾人催促的帖木爾來到老薩滿的跟前問道。
全場忽然刷的靜了下來,一如前面等候老薩滿開始獻羊頭時那般寂靜,只是在方羽的感覺里,隱隱的還有種緊張和期待的味道。
到這時,他才發覺到有什麼東西有些不對勁,因為帖木爾問過好一會了,而老薩滿只是一直定定的看著帖木爾快掛不住了的笑臉,沒有回答。
方羽的目光不自覺的朝女席的烏蘭赫婭望去,卻看到她在那裡低著頭,豎著耳朵聽動靜。隨著寂靜的拉長,她的身子微微的開始發顫,方羽幾乎馬上就感覺到了她的繃緊和即將出現的崩潰。
“自己去取吧,還放在那裡。”老薩滿淡淡的話語瞬間就讓蒙古包里的寂靜變成了一地碎片,轉瞬就在熱鬧里消失不見。在眾人陡然漲起的歡呼聲里,方羽依舊敏銳的發覺了貼木爾瞬間煥發的容光和烏蘭全身一松後飛快抹去的淚水,以及她隨後燦爛的笑容和幾乎立時像蝴蝶般飛進中間空地的輕靈,那是一種卸掉了滿身重負後才會出現的輕靈。
莫名的,方羽想起下午在自己多嘴問起為什麼不住在草甸子裡時,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陰雲。
“貼木爾,先把琴拿過來。”老薩滿的聲音打斷了方羽心頭一閃而過的疑雲。
幾乎在看到帖木爾手中捧著的那把侵的瞬間,方羽就感覺到了它的力量。那是一種讓方羽的靈神瞬間便攀生到幾乎顛峰狀態時的力量。在看到它的瞬間,方羽的六識里便再沒有這蒙古包里任何人和事存在的信息。
喧鬧的聲音,紊亂的味道,還有剛剛還閃現在心頭的疑雲,在這一瞬間便被自心底里,靈魂深處響起的那個聲音所代替,那是在摩崖神刻前再三聽到的那一抹好似風吟的聲音,這一抹低柔蒼涼到仿佛恆古洪荒的聲音,就那麼若有若無的在方羽的全部的心神間迴蕩著,飄搖著,直至讓那種低柔和蒼涼使方羽空靈的心境中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悲哀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