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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羽微微一笑,也不推辭,很恭敬的雙手接了過來,正在心裡斟酌要不要打開,就聽到老人又說道:“方羽,等回去了再打開,好嗎?”
“好的,謝謝老人家。菊香大嫂,我要走了,你趕緊扶老人家進去吧,外面風大。”方羽把摸著硬梆梆的小紅袋子收進胸前的口袋,整了整衣服說道。
“方先生,你保重,這次真的謝謝你救了我們大柱。”感激的說著,農婦菊香深深的鞠了個躬。
含笑側著身子受了半禮的方羽輕輕的揮了揮手,在珍重聲里,開始動身。
第二卷
輕輕噓了口長氣,一路踏青般輕鬆的神態頓時從方羽臉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清亮若水的那雙眼睛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空靈,無驚無喜的望著面前的這座大山。
橫亘在心裡的結一旦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刻,才體會到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的難以逾越。終於,在經過半個多月的充分準備後,方羽應約來到了宣真宗的山門。
其實自答應約期的那一刻起,方羽便已經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那是一個在這世間超越了太多神奇和平凡的古老門派。儘管在傳聞中,列名道門五秘的它自己向來只是以道家正宗自居,但集符錄、巫門、九玄以及丹鼎門內修法訣於一門的它實際上卻代表著中國道教最正統的傳承,就連無數古老的典籍內隱約提到它的時候,都在毫不含糊的承認:“出了宣真門,方為真道人!”
和這樣一個千百年來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門派作對,要說方羽心裡不緊張,沒有想到過退縮,那絕對是個笑話。可骨子裡烙印著的那股不甘和勇於面對挑戰的本性,還是讓他無怨無悔的選擇了直面。
因為這在他,是一場不能退縮的挑戰。
所以,為了自己的信念,他來了。
清晨淡淡的霧氣還沒從已經開始蔥綠了的山上褪盡,無數伸展著嫩綠色新芽的樹影就在朦朧的晨霧之中搖曳。在料峭春寒的小風中,方羽修長的身影在淡淡的霧氣裡帶著一種出世脫塵的飄逸,慢慢的和周圍的山色晨霧融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彼此。
清朗到有若龍吟的長嘯不高不低的劃破晨霧,穿越在這寂靜的山嶺之間。在靈神晉入無里無外至境的瞬間,靜候已久的方羽先出招了。
就在方羽的嘯聲到三返九轉之後,將要換氣的空間,一把平和沖淡的聲音彷佛清風入林般的在山野里響起:“小友大駕光臨,失迎之罪還望見諒。貧道在後山煮茶相候,還請小友屈尊移玉。”
“宗主客氣了,只怕這山路崎嶇,不太好走啊。”方羽清亮若水的眸子裡閃過兩道精光,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淡淡的應到。
“雖然山陡路滑,不過這點小問題怎麼會難住天心燈的傳人?小友謙虛了。”
依舊是不帶絲毫波動的沖淡聲音答到。
“那就有勞宗主稍候,方羽這就過去請教。”方羽忽然變得淡漠悠遠的聲音還在林間樹梢之間迴蕩,人卻在淡淡的晨霧之中平空消失了。
隨著方羽身形的消失,原本寂靜的山林里忽然捲起了漫天大霧,霧影中奇異的光華縱橫如電,怪異的聲浪此起彼伏,綿綿不絕的轟傳在天地之間。不是常見的鬼哭狼嚎,也不是刺人耳膜的高亢利音,那只是彷佛被放大放緩了千百倍的,母親哄著自己的寶貝入睡的搖籃曲。摧人慾眠的聲音好似來自天上又好似來自地下,伴隨著明滅不定的光華組合成一幕攝人心魄的詭異場景。
山林里霧氣瀰漫,時空在不足為外人道的秘陣催動下開始扭曲,怪異的聲浪和如電般縱橫明滅的光華此時已經轉成了能夠隨著入陣者的心念而千變萬化的拘魂之音。
腳下完全任憑靈神本能的體悟變換著不同的遁法,緊守著靈神中那片光明的方羽完全的閉上了雙眼,任由興奮不已的靈神伴隨著已經開啟到最高層次的靈眼接受著千載難逢的煅練。
已經斷絕了六識的神識內舍心之外,再無他物。
身外,七彩的光華次第幻顯,每一次的明滅,都把心神帶入一個從未晉入過的空靈時空。此時虛空不再,天地一片混沌,只有閃耀著金色明光的心神在無里無外的至境中不斷的往時空的邊緣延伸、延伸。
布滿了金黃色明光的時空在靈神突如其來的震顫中破碎收縮,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突然齊開六識在瞬間便讓方羽看穿了此刻煙籠霧繞的秘陣,不自覺的,一聲朗笑脫口而出,笑聲還未歇盡,方羽便在有若行雲流水般的長歌聲中破陣而出:
“順修甜來逆修苦,順逆之間仙凡珠,但得三三和五五,無中生有有還無。”
出的陣來,眼前忽然一亮,被周圍眾山拱衛著的大山半腰,一道清澈的小溪從被山草雜樹染的綠油油的山縫裡蜿蜒鑽出,在相對平坦的茅草亭邊集聚成一個五尺方圓的小潭。淺淺的潭水宛如一塊水晶般的鑲嵌在同樣綠油油的地上,清澈的叫人分外動心。
直到這時,方羽清澈到可以和潭水比美的雙眼才落到涼亭里正把玩著手中小巧的紫砂杯,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笑容的道裝老人身上。隨即在雙方目光的碰撞中,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震,時空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
那是一雙可以包容天地萬物,汪洋一般深邃而又平和博大的眼睛,眼神中不帶任何屬於塵世間的污穢,那是彷佛亘古以來,就看不到盡頭的星空,一直就那麼從從容容的存在著,注視著面前的一切。現在這雙眼睛就正在注視著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