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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後,張遠之輕嘆了口氣又道:“難道我的修行的方向錯了嗎?如果大道不在這塵世間修,而是在成仙成佛中求,那麼我修這些還有什麼意思?難道一定要抱著絕情斷欲,成為孤零零於人世之外的所謂仙人的念頭才可以成功嗎?方小哥,難道修煉的目的就是這樣嗎?”他的眼神里充滿著藏不住的迷茫和期待,在他對修為的感知里,能從那個關頭救他回來的方羽絕對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自然也期待著能得到一個答案。
方羽微微搖了搖頭,任由苦笑爬上唇角:“很抱歉張老,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儘管我可以從你修煉的方法上分析出一些東西,例如易學本身就包含了修煉的大法門而你可能沒去太注意等等,但這不是重點,你能修行到這一步,早就證明古人說的萬法歸一的道理一點都沒錯。可你的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因為這也是我近來一直迷惑的地方,看來我有必要再好好悟悟。”說到這裡,若有所思的方羽扭頭看了下掛在牆上的表,站起身來:“張老你先來梳洗一下吧,快要吃飯了,你剛從劫關出來,還需要好好調理幾天,如果不是很急著回去的話,就在我家多住些日子,這問題咱們回頭再慢慢聊。來,這邊請。”
第四節
茫然若失地望著辦公室窗外已經暗了下去的天色,方庭軒忍不住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使勁搖了搖頭,這才無精打采的換下白大褂準備回家,說實話,這些天他都有點怕回家,怕回家面對妻子怨懟的目光和深夜的飲泣,也怕家裡那安靜得有些異樣的氣氛。
“整整十一天了,兒子,你要是再不醒來,你媽非和我拼命不可,快醒過來呀!”踏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方庭軒的腦海里忽然掠過這樣軟弱的念頭。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遠不若想像中堅強,這會,縈繞在他心頭的,只是濃濃的懊悔和一點怎麼也壓不住的恐懼。
他到現在還清晰的記得那天晚飯後兒子告辭回房時自己感覺中兒子那略帶蕭瑟的背影,更記得第二天妻子發現兒子在房間裡又一次進入斷絕六識的大定後那恐懼的眼神,當然也絕不會忘記張遠之在百般努力也喚不醒方羽後,清亮的眸子裡那怎麼也壓不住的驚疑,還有,還有張遠之私下透漏給自己的消息——“方院長,方小哥這次入定,你要有萬一的準備,按照他現在的心境和能力,隨時都可能就此入道而去,你那天那幾句話太鹵莽了……”
想到這裡,他的腳步不由得踉蹌了一下,心裡那種疼到骨髓的感覺怎麼也壓不下來:
“我為什麼寧願去相信書,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冬夜的風雖然冷冽,但怎比的上此刻他心中的悔恨和冰涼?
一進門,他就看到妻子呆呆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茫然的望著地面,竟然沒發現他進來,心裡又是一疼:“她最近憔悴的太厲害了,要是兒子真的就此不回來……”他激靈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了。
默默地走到妻子身邊坐下,輕輕把她攬在懷裡:“小惠,你休息一會吧,小羽不會有事的,你別這樣啊,他醒過來會心疼的。”說到這裡,他自己竟然鼻頭一酸,兩串淚水先滾了出來。
“庭軒?!”不能置信的看著丈夫流出的眼淚,妻子心頭一震,雙眼也瞬間模糊了起來,這麼多年來,她頭一次看到丈夫的眼淚,酸楚和震驚中心念電轉:“兒子!難道兒子……”
就在她即將崩潰的時刻,二樓上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方大嫂,方小哥出關了!”
還沒等夫妻倆從驚喜中回過神來,耳邊就傳來兒子熟悉的聲音:“爸,媽,又讓你們擔心了。”隨即一陣濃濃的倦意鋪天蓋地般席捲上來……
三天後,已經從兒子不由他們分說便安排的大睡中完全恢復過精神來的夫妻倆啜著兒子端上來的茶,感慨的看著面前又是一變的兒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時,坐在那裡含笑望著他們的兒子好象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般熟悉的模樣,近來仿佛隔斷了親情的那種出塵和淡泊的感覺徹底從他的身上消失了,清亮的眼神顯得熱情、天真而又不失坦蕩,掛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就仿佛拂過大地的春風,給房間裡帶來了一種難言的生機。一種無言的喜悅,瀰漫在身為父母的他們心間,儘管不是很懂,但一個明悟同時在他們腦海里泛起:“兒子這番好象真正的長大、成熟了。”
“修行混俗且和光,圓即圓兮方是方。”微笑著,坐在另一邊的張遠之輕輕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在這間屋子裡,除了方羽自己,他最能明白方羽此刻的狀態。
“爸,媽,這次又讓你們受驚了,真對不起,不過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方羽斬釘截鐵般說完後,頓了頓又道,“這次入定也是因為近來衝擊太大,特別是前些天和張老探討後,發現以前的自己,儘管因天心燈而進入了相當特異的狀態,但另一方面由於人生經驗和閱歷的不足,致使心境上存有很大的弱點。所以不由得在定境中開始追逐和感悟這個問題,結果一定定了這麼多天。”歉疚地看了眼父母,方羽又不太好意思的展顏一笑,望著母親說道:“因此我想過完這個年後,去外面走走,增加增加自己的閱歷,媽,你的意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