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我不打算放棄抵抗，笑話!還沒給老爺子報仇呢，我還要找到老爺子的屍體，讓他好好地入土為安，怎麼能就在這裡倒下。

　　  金童子的身體卻突然飄了起來，出匣的子彈一般一頭撞在我的肚子上。我被這股根本抵擋不住的大力撞得翻倒在地，還沒爬起身子，金童子已經抱著我的胳膊，張開小小的嘴巴，一口咬了上來!

　　  痛!徹骨的痛!金童子畢竟不是人，他的牙齒咬破了我的皮膚、血管，不屬於人類的力量正從他的嘴裡傾瀉進我的身體，就好像瀑布的水倒灌進水桶一樣，讓我覺得整個身體都要爆炸了。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我的血液正以驚人的速度流失，大腦一陣陣無力的眩暈感傳來，讓我甚至連掙脫的力量都在迅速消逝。

　　  必須反抗，不能這麼任由他咬下去!我從來都不敢輕視鬼嬰童子，連老爺子都忌憚的傢伙，是我這個還沒出師的陰陽師學徒能輕視的?

　　  可是我是真的沒想到，金童子的變化會來得這麼快，我現在才明白過來，以姚敏媛的狠辣，怎麼會沒有馬上取了我的性命!只怕她早就已經算好了這一切，不僅是我，就連金童子也一起被他暗算了。

　　  小黑的嘴唇上滿是鮮血，牙齒越發的尖利，早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可愛伶俐，我不得不抬起沒有受到攻擊的左手，用力地拿出鎮鬼符，希望這東西能夠暫時削弱一下小黑的力量。  

　　  鎮鬼符只能說是陰陽師最基礎的符紙，我一個沒出師的陰陽師，能製作的也就只有這些小東西了。這些東西也是我最後的希望，如果連鎮鬼符都無法發揮作用，那就是上天說明我應該死在小黑的嘴下。

　　  正陶醉在我的鮮血里的小黑，對我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防備，我輕鬆地就將鎮鬼符貼在了他的額頭上，左手豎指掐決，念起陰陽法訣，將鎮鬼符的作用最大化。

　　  我的運氣不錯，鎮鬼符的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有可能小黑吸了一些血之後感到了滿足，他的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雖然依舊紅彤彤的，卻能夠讓人看到幾分理智了。

　　  小傢伙顯得很慌亂，急急忙忙鬆開我的手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怎麼辦?怎麼辦?小黑喝過人血了，小黑回不去了，小黑……再也不是金童了。”

　　  他哭了兩聲，很快站起了身，我急忙戒備地後退兩步。小傢伙卻仿佛沒有看到我的防備似的，慢慢走到我面前，重重地彎腰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並不想傷害你，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能感覺得到，我的心裡有一隻惡鬼，他在呼喚我，讓我吃你肉，喝你的血……”  

　　  所到最後幾個字，小黑的眼睛又開始泛起了紅光。他急忙低下頭，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劉家大門，咬了咬牙道：“對不起，小黑的時間不多了，沾了血的金童子，再也不是金童子，小黑必須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我看懂了他最後的表情，心裡也是一顫，小黑並不是人類，他只是一個鬼!是個早死的夭折男孩，是無知村婦王梅芳將他請了回來，每日裡供奉不斷，讓他有了自己的家。他在最後一刻想的是回家，是報答自己的“媽媽”，反觀王梅芳的丈夫劉大華，明明身為人類，他的心思之歹毒兇惡，卻比鬼更甚。

　　  金童子對我鞠了鞠躬，慘然一笑道：“對不起，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小黑畢竟只是個鬼，本性正在渴求著人的血、人的肉，我不能害你，你是個好人。”

　　  我默默地爬了起來，對他點了點頭，剛才被扔出來的時候留下的機關在這時候發揮了作用。劉家的門被我輕輕鬆鬆地打開了一條縫，看著小黑笑得極為燦爛的小臉，我無奈地吐出了三個字：“回家吧。”

　　  小黑歡快地跳了起來，連聲對我說著謝謝。他的表現更是讓我心裡感到無比的痛苦，他本來應該是個快樂的金童子，破壞了他原本生活的，本就是我們人類。如果不是劉大華對自己的妻子挑三揀四，如果不是姚敏媛的慫恿挑撥，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該多好。  

　　  小黑身上的陰鬱怨氣越來越濃，我知道這一刻他才真正變成了鬼嬰童子。他身為非人的本性，也在這一刻開始抬頭。

　　  但我不想用鬼嬰童子去稱呼他，我更喜歡叫他金童子，因為他不過只是一個受害者，即便在變成鬼嬰童子之後，他依舊盡力控制著自己的理智，沒有再來傷害我。

　　  他最後再對我鞠了一躬，然後身體化作一陣黑煙，從劉家大門的縫隙里鑽了進去。目送著金童子進了家門，我輕輕地關上了房門，心裡卻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我覺得我現在終於理解了老爺子的遺言：千萬莫讓鬼抬頭，因為抬頭的鬼，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輕輕地靠在劉家的門口，我並沒有打算就這樣離開，我想確認金童子小黑的結局，我想探一探姚敏媛的虛實。老爺子的仇我不會忘，老爺子的屍體我必須找到!

　　  房間裡的打鬥聲很激烈，我用力地握著拳頭，心裡默默地祈禱：“金童子，你可要加油啊，否則你媽媽的冤屈就再也沒人知道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劉家的動靜漸漸消失，我急忙打開房門，卻看到房間裡站著個不認識的女人，另外一個鴉頭人身的黑影，正高舉著金童子獰笑著。

　　  第十章 鬼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