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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我現在無法說原諒你,也許過些年,等我再長大一些了,那時候再回頭來看,說不定一笑也就過了呢。”
段宏斌奇怪地看著我,露出了幾分笑容:“你已經長大了,比我預料的要好。”
說完這些,段宏斌又沉默了下來,半晌才接著道:“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不喜歡當老師,我只是為了日子過得輕鬆一些,所以選擇了老師這個職業。我討厭熊孩子,真是討厭到不得了。”
說完不等我接話,又說道:“在教過你們那一屆的時候,我對熊孩子的討厭就更勝從前了,劉勝牽頭搞的那個‘段宏斌’語錄,你們以為我真不知道嗎?是,我承認我水平不夠,老是讀錯字,不經意間把胸卡說成了胸罩。但是那個‘語錄’裡面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意思,是你們自己歪曲解釋的吧。”
我沉默了一下,事實上跟段宏斌說起他的那個語錄,給我的感覺還真是古怪。而且仔細想想,當初那份語錄里收錄的句子,其實有不少是沒有歧義的,只不過被我們有心算無心故意扭曲了,就讓段宏斌看起來更不學無術,更厚顏無恥了。
對於這一點我無法反駁,所以我只能不說話。現在我也明白段宏斌為什麼要突然跟我說他討厭熊孩子了,那時候的我們,不就是熊孩子嗎?段宏斌就是我們這些熊孩子惡搞的對象啊。
比如段宏斌曾經說過,喜馬拉雅山聳立在神馬神馬的,被我們故意在“聳立”兩個字上打了引號,然後就有點那什麼的意思了。當然咱們得承認,段宏斌遣詞造句的水平的確不怎麼樣,形容高山,一般是用矗立才對。
現在回頭看來,我對段宏斌竟然也有那麼一點同情,一個成年人,被一群熊孩子惡搞,並隨後聲名遠揚,我記得聽誰說過,其他老師貌似也拿這些段子來取笑過他的。
不料段宏斌話鋒一轉,突然道:“沒錯,我討厭你們這些熊孩子!但是就在你們畢業後不久,我的這個想法就改變了,而改變我想法的,就是柳許瑤和魏欽卿。”
終於到正題了,聽到這裡,我不由正了正身子,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段宏斌嘆息道:“說起來也是我自己不稱職,之前我覺得你們是熊孩子,你們捉弄我,惡搞我,所以我討厭你們。卻沒有發現你們的閃光點。柳許瑤體弱,我也只是以為她缺乏鍛鍊,一直到你們畢業之後,我偶然之下聽到其他老師說起她住院了,當時我就想,我好歹也當了你們幾年班主任,不去看看也說不過去。”
說到這裡,他臉現赧然,聲音也放低了下去:“當然,其實當時我心裡還有更多的惡趣味,我那時候只是想要看看柳許瑤病重的模樣,我就是想看看你們這些熊孩子無助的樣子,誰讓你們把我這個老師弄得苦不堪言。”
我並沒有鄙視段宏斌的選擇,老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會有喜怒哀樂。何況我本來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換了是我,我大概也會做跟他一樣的選擇吧,畢竟之前我看到段宏斌的時候,依舊耿耿於懷他曾經對我的針對。
“等我到了醫院,我才知道,柳許瑤得的是喉癌,而且已經是到了最後時刻。她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檢查出是喉癌晚期了。”段宏斌用力錘了一下凳子,悲哀而又憤怒地道,“當時我聽到之後,心裡很震驚,那時候我才想起,柳許瑤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她總是在笑,總是試圖把自己的快樂傳遞給他人,但她卻把悲傷默默的背了起來。”
“一直到那一天,我才發現,原來我其實比小孩子都不如,我也是個熊孩子,我跟你們斤斤計較,卻遠沒有柳許瑤的堅強,也沒有她的溫柔。”
“從醫院回來之後,我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那天下午我情不自禁地走到了你們曾經待過的教室,結果就看到胡沁雨在這棵白楊樹邊默默地哭泣,我正想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突然就軟了下去,等我們把她送到醫院檢查過後,結果……結果……”
第二十章 每個人都有可取之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是絕對不可能相信段宏斌會說出這種話來的!在我的印象中,段宏斌一直都是一個自以為是,明知道自己錯了,也依舊死不要臉、死皮賴臉、厚顏無恥地尋找藉口給自己開脫的混蛋!
這樣的混蛋竟然當著我的面,帶著哭腔地述說起自己的心聲,並且坦誠自己不如自己的學生,難道真的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還是說我正在做夢?
我決定重新審視一下段宏斌,也許是我對他的惡感,導致我的判斷出現了問題。其實很早之前老爺子就教過我,一個人不管他再可惡,都有其可取之處,不要以偏概全,也不要被自己好惡蒙蔽了雙眼。
段宏斌的長相還是那麼讓人厭惡,肥肥的圓臉上戴著大大的金絲眼鏡,我記得某人曾經說過,戴金絲眼鏡的不是流氓就是變態,很顯然段宏斌並不屬於那種讓人會覺得文質彬彬的傢伙。
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點,體重卻有接近兩百斤!肥碩的大肚子,比起即將臨盆的孕婦也毫不遜色。我還記得我讀書那會兒,他還沒這麼胖的。可是就算是那個時候,段宏斌也是那種只要稍微動一下就不停地大喘氣,額頭上不停流汗——呃,是油水的大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