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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萊恩猛然間伸出自己的胳膊,指著這位受了剛才那場疑案驚嚇的德艾格勒羅切伯爵,他已經雙手抱頭癱在椅子裡了。
霍賴絲不想和他爭辯。她從來就不喜歡她的叔叔,或者說得準確一點兒,是她丈夫的叔叔。現在她已經完全相信了對他的指控。
一分鐘過去了,這時德艾格勒羅切先生朝他們走過來,他說:
“不管那件事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你們都不能把那個丈夫說成是為了給自己報仇雪恥、殺害了不貞潔妻子的殺人犯。”
“不,”雷萊恩回答說,“我只不過是講了那件事的第一種說法。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比這種說法要嚴重得多——而且更加接近事實。針對這種說法,我們肯定要再進行一次更為徹底調查。”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那件事不是一件不經法院審理丈夫就可以擅自處理的事情。
想得仁慈一些,那件事也許是一個貪圖朋友錢財、誘姦朋友妻子的男人幹的。顯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保證自己的自由,為了除掉朋友和自己的妻子,他給他們設下了一個陷阱。他提議讓他們去參觀那座孤零零的塔,然後安全地掩蔽在遠處,用子彈射殺了他們。”
“不,不,”伯爵對此提出了抗議,“所有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並沒有說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把我的指控建立在證據之上,而且憑著我的直覺和剛才的爭辯,從現在來看,我的直覺和爭辯都是極為正確的。與此同時,我承認這第二種說法也許是不正確的。但是,如果它是不正確的話,你為什麼又會感到自責呢?一個人對懲罰罪犯是不應該感到自責的。
“德艾格勒羅切先生後來就和他的犧牲品的寡婦結了婚,這件事也使他承受了一種強大的壓力,對嗎?先生,這一點才是問題的關鍵。那次婚姻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是德艾格勒羅切先生太窮了嗎?是他娶來作第二個妻子的女人很富有嗎?是他們雙雙掉入了愛河嗎?是德艾格勒羅切先生計劃和她一起殺死他的第一個妻子和他第二個妻子的丈夫嗎?這些問題,我並不知道答案。但是,這些問題交由警方公平處理,讓他們把問題弄個水落石出,就沒有那麼大的困難了。”
德艾格勒羅切先生不知所措,僵直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滿臉鐵灰色,唾沫星子開始亂濺:
“你打算去報告警察嗎?”
“不,不,”雷萊恩說,“首先,有法令法規的限制;其次,有極為後悔和恐怖的20年。這種痛苦的回憶將永遠索繞在罪犯的心頭,直到他臨終的那一天;毫無疑問,還有家庭的不和、憎惡和每日地獄般的生活;最後,他必須返回去,到塔里清除謀殺留下的痕跡,他要爬上高塔,接受最可怕的懲罰,他摸著那些沒有衣服的骷髏,把它們埋掉。那些已經足夠了。我們不用再羅列下去了。我們不會只顧自己而把這件令德艾格勒羅切先生的侄女難堪的醜聞公布於眾。好了,讓我們把這些不光彩的事甩到九霄雲外去吧。”
伯爵重新坐回到桌旁的椅子上,他用雙手緊緊地抓著前額,問道:
“那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要干涉那件事呢?”雷萊恩說,“你的意思是說,我說的話已經列舉出了一些客觀事實,是這樣吧。如果是的話,確實應該對罪犯作出處罰,只不過是輕微的處罰。另外,我們的談話已經帶來了一些實質性的結果。但是,不要害怕,德艾格勒羅切先生,連輕微的懲罰也都會免除的。”
這場爭辯結束了。伯爵感到,他應該作出一點兒姿態來,作出一點犧牲,重新樹立起自己的信心。他以一種近乎於辛辣的語調說:“你開個價吧,你要多少?”
雷萊恩轟然大笑起來:
“真有你的!你終於表明態度了。只是你想把我拉進商業圈子,又犯了一個錯誤。我是在為光榮而又神聖的事業工作。”
“那個案子也是這樣嗎?”
“最多要求你作出賠償。”
“賠償?”
雷萊恩倚靠在桌子旁邊說:
“那就是霍賴絲從她父母那裡所繼承的遺產,請你全部送還給她。你如果同意,就請簽一張支票。它和霍賴絲的個人命運息息相關。她的生命就這樣白白地浪費掉了,對此,你要負完全責任。”
德艾格勒羅切先生大吃了一驚:
“你知道數量嗎?”
“這個,我不希望知道。”
“如果我拒絕呢?”
“我將會求見德艾格勒羅切夫人。”
伯爵沒有再猶豫,簽了一張相當於霍賴絲應繼承財產金額的支票。
“給你吧,”他說,“但是,我希望——”
“你希望的和我希望的一樣,我和你永遠不會再打交道了,我相信是這樣。今天晚上,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毫無疑問,你的侄女明天也要離開了。再見。”
客廳里仍然是空蕩蕩的。屋子裡的客人們都穿好衣服去吃飯了,這時候,雷萊恩把支票遞給了霍賴絲。看來她被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弄蒙了。她叔叔過去的事情被這個人奇蹟般的洞察力無情地揭露了出來,這已經令她非常茫然,但是與之比起來這件事的發生使她更加茫然。僅僅用了幾個小時,這個人就控制了可能發生的事情,在她的眼前上演了一幕現實生活舞台上人們從來沒有看過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