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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該離開她們了!”霍賴絲已經不再笑了,說道。

    “人不能離開自己的母親。在這兩個女人裡邊,有一個是我的母親。女人也不能捨棄自己的兒子,她們每個人都替我取了名字,並相信我是她的兒子。我們三個人像囚犯一樣被鏈在一起,我們有一連串的悲傷、憐憫和懷疑,也抱著真理總有。天會到來的希望。我們仍然在這個地方,我們三個人都住在這兒,我們之間互相侮辱,我們之間互相責罵,我們在浪費著自己的生命。咳,真見鬼!還是甩不掉這些東西。我經常想過得充實一些,但是,總是很無聊。今年夏天,我激情滿懷,深深地受上了熱納維埃夫。我想方設法地解脫自己,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說服兩個我稱之為母親的女人。然而,我所面臨的是妻子、陌生人的訴苦和接踵而來的憎恨。我打算用她來向她們施加壓力,可是,我失去了勇氣。熱納維埃夫留在這兒,生活在德安博里瓦夫人和沃洛伊斯中間,她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我沒有權利讓她成為我的犧牲品。”

    讓·路易開始慢慢變得激動起來,他說最後這幾句話時,語調鏗鏘有力,似乎希望自己的行為建立在誠心誠意的動機和一種責任感之上。事實上,雷萊恩和霍賴絲已經看得很清楚,讓·路易生性異常懦弱,他對自己所處的這種可笑地位無能為力,不可能成為叛逆者;他從小忍受這種痛苦,到後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就開始袖手旁觀;他就像一個身上壓著十字架的男人,他沒有權利把它拋開。與此同時,他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他從來沒有當著熱納維埃夫的面提起過這些事,從來沒有從這荒唐的恐怖中擺脫出來。後來,他回到了他的囚室,由於癖好和懦弱,他就留在了那兒。

    他在一張寫字檯旁邊坐下來,很快寫完一封信,把它交給雷萊恩:

    “你願意不願意把這個條子給埃馬爾小姐,再一次乞求她原諒我呢?”

    雷萊恩一動沒動,當讓·路易把信放在他手上的時候,他馬上就把它撕掉了。

    “這是什麼意思?”年輕人問。

    “我的意思是,我本人不願意替你傳遞任何消息。”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和我們在一起。”

    “我?”

    “是呀。你明天就會見到埃馬爾小姐,向她求婚。”

    讓·路易顯出一副輕蔑的樣子,他看了看雷萊恩,似乎在想:

    “你這個人怎麼不明白我給你的解釋呢?”

    但是,霍賴絲朝雷萊恩走了過去:

    “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呢?”

    “因為,那些話才是我願意說的話。”

    “可是,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理由呀?”

    “理由只有一個,不過,就這一個理由已經足夠了。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這個年輕人在我的這次調查中要給我幫忙。”

    “調查?調查什麼?”年輕人問道。

    “調查你本人提供的個人經歷,因為,它並不是那麼準確。”

    讓·路易對此憤怒極了:

    “我必須請你相信我,先生,我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正確,沒有一句不是事實。”

    “我很想表達一下我自己的觀點,”雷萊恩和氣地對他說,“當然,你相信你自己的經歷是事實,是真理,而且,你並沒有說一句與此相悖的話。但是,事實並不是,也不可能是你相信的那些東西。”

    年輕人兩手抱在胸前說: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先生,看來,我所知道的事實總比你知道的事實更多。”

    “為什麼會更多呢?顯然在那個悽慘的夜晚,你只能是間接地了解到發生的一切事情,你沒有證據,德安博里瓦夫人和沃洛伊斯夫人也沒有證據。”

    “沒有什麼證據?”讓·路易不耐煩地大聲說。

    “沒有當時發生混亂的證據。”

    “什麼?咳,發生混亂是完全有可能的!兩個孩子被放在同一個搖籃里,沒有作任何的標記來區分兩個孩子,護士也說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些話都是從護士那兒聽來的,”雷萊恩打斷他的話說。

    “她說什麼了?她的話?你是在指控這個女人。”

    “我並沒有指控她什麼。”

    “不,你是在指控她,你在指控她撒謊。那她為什麼會撒謊呢?她對說謊話並不感興趣。她常常掉眼淚,常常感到絕望,這些都是她忠誠的證據。因為,畢竟兩個母親都在那兒,她們看見過她流淚,她們問過她。那麼,我再說一遍,她為什麼要撒謊呢?”

    讓·路易非常激動。被關在旁邊屋子裡的德安博里瓦夫人和沃洛伊斯夫人毫無疑問都在門後邊聽著。聽到這裡,她們倆都已經悄悄地走到了房間的門口,站在那裡驚奇地目瞪口呆:

    “不,不,那是不可能的。我們一遍又一遍地問過她。為什麼她要撒謊呢?”兩位夫人同時在心裡念道著。

    “講,先生,講啊,”讓·路易用命令的口氣說,“你自己解釋吧。說出引起你對完全真實的東西懷疑的理由!”

    “因為那些事實不可能成立,”雷萊恩變得激動起來,砰地猛擊了一下桌子,打斷了對方的話,提高嗓門兒說,“不,實際發生的事情和她說的不一樣。不,命運不會表現得那麼殘酷,讓她們飽受折磨;機會也不會巧之又巧,把一連串倒霉的事情不顧後果地湊在一起!在那個不尋常的夜晚,發生的那件事情也太離奇了。醫生、醫生的男僕、還有他的女僕都離開了家,兩個婦人又都即將分娩。她們在同一時間裡,接連出現陣痛;她們也是在同一時間裡,把自己的兒子帶到了人間。咱們用不著再例舉更多非同尋常的事情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所有的燈都熄滅了,連蠟燭都拒絕燃燒了!不可能。我再說一次,不可能,一個經過訓練的助產士,干自己最基本的本職工作,會亂了陣勢,這真讓人接受不了。當然,在那種情況下,她也許是出於本能,出現過偶然的困惑;但是她只要還有一點本能存在,就仍然會處於戒備狀態,給每一個孩子準備一個地方,兩個孩子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第一個孩子放在這兒,第二個孩子放在那兒。就算他們並排躺在一起,也是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就算他們被包在同樣的襁褓中,多多少少也有一點兒細微的不同。這些瑣碎的事情留在記憶中,就是不去想,它們也會不可避免地出現在頭腦中。混亂?我不相信這一點。道聽途說的東西可能嗎?它肯定是不真實的。在虛幻的世界中,有可能。因為人們可以捕風捉影去想像各種各樣離奇的事情,並且把這些事情置於錯綜複雜的矛盾之中。但是,在現實社會中,事情要想反映出人們現實的心態,總要有一個固定的位置,有一個核心。事實總是以邏輯的順序排列,圍繞在這個核心的周圍。因此,我完全可以聲明布西諾爾小姐不可能把兩個孩子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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