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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將他帶回去。”唐頌對計劃的渴望,讓他生出無窮的力氣,令他站起來,對剩下的兩個人,道:“如果我們都沒有辦法活著回去,是無法將他帶回去的,所以我們可以選擇一個辦法。”
“――吃了他。”
於曼珠和宋淮睜大了眼睛,唐頌的話,讓他們無比的驚恐,他們的驚恐來源於這個計劃的可怕,而內心深處的期待,更加令人恐懼。
唐頌嘶啞的聲音,清楚的迴蕩在他們的耳邊:“曲洛俞的體質是我們四個人當中最差的,他能夠爬上雪山頂已經很勉強了,他去找食物,不可能活著回來,我們沒有及時的攔下他,已經是我們作為同伴的失職,如果再將他的屍體留在這裡……”
這只不過是你吃人的藉口!
於曼珠和宋淮是這麼想的,但都沒有說出口,他們默認了唐頌的計劃。他們三個人,遠遠的跟在曲洛俞的身後,耐心等待食物的死亡。
他們又冷又餓,仿佛下一步就要倒下,但是看到遠處的那個身影,他們都堅持下來,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跟上去,他們就有希望活下來。
就在他們絕望和期望之間徘徊的時候,遠處的那個剪影搖晃幾下,便倒了下去。
“他不行了,他不行了,他不行。”唐頌扒開前面的雪,大步向前跑,他透支所有的力氣,奔向曲洛俞。
當他離曲洛俞更近,才發現曲洛俞不是堅持不下去,只是扭到了腳。
曲洛俞正在活動腳腕,看上去還會堅持一段時間。
唐頌有些不可置信,他都快堅持不下去,曲洛俞為什麼還能?沒有人比他生存的信念更強,他一定會活下來的。
唐頌在曲洛俞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跳到他的身上,將他的頭壓在雪堆里。
曲洛俞四肢拼命的掙扎,他從喉嚨里抖動出來的聲音,全部被雪掩埋。
趕過來的於曼珠和宋淮看到唐頌的舉動,無比震驚,宋淮後退兩步,不想去阻攔,也不想沾上關係。
於曼珠大聲喊道:“唐頌!你幹什麼!洛俞還活著,他沒有死!”她上前去拽唐頌的胳膊。
唐頌胳膊一松,被曲洛俞掙扎的更厲害,他向著於曼珠喊道:“他不死的話,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作為同伴,你該救我們。
唐頌力氣用盡,曲洛俞也終於死去。
消失不盡的幽魂飄蕩在高處,高高俯視著雪地上三個貪婪的傢伙。他所有的憤恨、悲傷、怨念全部都掩埋在雪山上,無人得知。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屍體被曾經同類啃食。
親眼看到他們被救援隊所救回去。
他聽到他們對救援隊說,他失蹤了,他們找不到他。
漸漸的,再也沒有太過複雜的情緒,有的只是厭惡,對同伴背叛的厭惡,對人類殘忍的厭惡,對他們狼吞虎咽仿佛野獸般的厭惡。
這場犧牲與欲望的戰爭,最終欲望獲勝。
唐頌他們依靠著曲洛俞的屍體,活到了救援的到來。
曲洛俞為救同伴,冤死雪山,骨肉皆被掩埋。
唐頌他們回國,將拍攝雪山照片進行展示,他們成為了攝影界的風雲人物,從此占據了攝影界不可撼動的地位。
而曲洛俞,又有幾個人還記得他?
第19章 阿飄7:歸來
梵仁的這個故事太過驚世駭俗,唐亞許久未從震驚中走出,尤其讓她心驚膽戰的是,這個故事的主角叫曲洛俞。
“這……”唐亞眼角邊,划過一流清淚,她呆呆愣愣,久久不能給予回應。
梵仁看到她捂住整張臉,嘴裡發出壓抑住的哭泣聲,她始終是忍不住,泣不成聲了。
曲洛俞此刻正彎下腰,將於曼珠從病床上抱起,動作溫柔和細緻,卻令於曼珠本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你要做什麼?”於曼珠扯住他的衣袖,問道。
曲洛俞淺淺一笑,道:“你也好久沒見過唐頌和宋淮了,我帶你去見他們好不好?”
於曼珠變了臉色,厲聲道:“你無非是想報仇,直接把我殺了就好,為什麼費盡周折讓我們幾個相見,我不想見他們!”
“為什麼不想見?”曲洛俞將她抱到輪椅上,動作輕手輕腳,生怕老人哪裡不舒服,溫柔的聲音從老人的背後緩緩道:“你是因為當年唐頌殺我,宋淮袖手旁觀,所以一直耿耿於懷,你雖然對我說你有錯,但你心裡更認為錯的只是他們。”
於曼珠一副理所應當的面孔。
當年她拼勁力氣沒有拯救曲洛俞的性命,固然愧疚,卻不認為這遭恐怖的殺人謀食和她有關係,雖然她是當時的獲益者之一,但至少她沒有想殺曲洛俞!
曲洛俞的聲音繼續響起:“你認為唐頌是殺人犯,宋淮冷眼旁觀同伴的死,他們都是為了一己私慾,你不屑於與他們相交。所以,你們從秘魯回國後,你就再也沒聯繫過他們,是嗎?”
於曼珠點點頭,道:“當時只有我想要救你的,洛俞!”
曲洛俞冰涼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讓她忍不住顫抖。
“可是我看見的,並不是這樣。”曲洛俞在背後冷漠而殘忍的笑了笑,於曼珠並沒有看到,卻也脊背發涼,“當我死去的那一刻,你撲在我的身上,如同餓狼的模樣,你還記得嗎?當你回國,攝影展讓交照片的時候,你用的是我照相機內的照片,對不對?”
“於曼珠,你當時只是喜歡攝影的女孩,能站到和唐頌、宋淮同樣的地位,就因為你盜取了我照片!”曲洛俞聲音忽然變得強硬,過後卻忽然笑起,道:“你不願意見唐頌和宋淮,就是因為他們知道,那不是你拍攝的照片,你怕他們忽然戳穿你的真實面目,讓你的名聲毀於一旦。”
於曼珠的身體完全被僵住,曲洛俞的每句話都字字誅心,一遍遍的拷問她的良心,然而羞愧之情早已被四十年的金錢地位薰染的所剩無幾,她這時只有前所未有的恐慌。
於曼珠費力的扭轉年老的身軀,看著高高俯視她的曲洛俞,道:“你可以把我殺掉,你怎麼做都可以,但承認盜取你的照片或者是去見唐頌宋淮,我都不會去做的,絕對不會!那會毀掉我的!”
最後她的表情詭異而又猙獰,聲音歇斯底里,狂躁不安,她對名譽地位著了魔一般,寧可身死,也不想放棄。
曲洛俞默不作聲的注視於曼珠瘋狂,她此時的一舉一動,張顯她醜陋和扭曲的心臟,像極了那條黑色的美人魚。
曲洛俞抬起手,一抹亮金色的佛紋,在他的手掌心忽現,金光穿過於曼珠的身體,瞬間致她於昏迷。
這一下,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曲洛俞舒展眉頭,推著於曼珠走出病房,來的悄無聲息,去時無人發現。
……
“我父親,他已經悔恨了四十年。”唐亞抽泣著,斷斷續續的道:“他害怕見到光,他活在黑暗中四十多年,沒有一天不在痛苦。”
梵仁:“你還記得曲洛俞為你講的童話故事嗎?白雪公主需要解藥,六個小矮人選中將小藍的心臟挖出,他們犧牲小藍救回白雪公主,你會覺得他們偉大嗎?”
當然不,他們其實就是自私、懦弱、兇殘,打著救人的旗號,去殺掉另一個人。
這個故事正暗示著,六個小矮人是現實中的於曼珠和宋淮,那位皇后便是現實中的唐頌。皇后指使小矮人們挖心取藥,小矮人們暗藏私慾,殺了小藍解救白雪公主。
唐亞下意識反駁道:“但是白雪公主又將小藍復活了。”
“白雪公主為什麼要將小藍復活?難道你不知道,復活需要代價嗎?”梵仁語氣平平,但最後的問句,有著明顯的嘲諷之意,令唐亞不禁臉紅害臊。
曲洛俞在死後,靈魂被困於守護雪山的佛塔中,疲弱的怨靈日日在佛塔內受刑,曲洛俞知曉終歸會有一日,他無法堅持下去,便另想出一個辦法。曲洛俞以鬼身修了佛法,一身佛氣與佛塔最為契合,四十年後,佛塔認鬼將為主,曲洛俞脫離佛塔回到故鄉,遲來尋仇。
梵仁憑藉唐亞背後的那道佛紋猜出曲洛俞的遭遇。曲洛俞的道尤為難得,初始受苦,卻得到至高磨練,此時已露出鋒芒,若將凡塵之事斬斷,那心境無束,必會突破。
此時唐亞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早已不站在曲洛俞的角度思考,她對父親的生命更加看重,她心中打定主意,讓曲洛俞放過他們,仇恨是無法挽回過去的事情。
在她煎熬的等待中,門被敲響。
敲門的聲音響亮而緩慢,仿佛門外的人不急於裡面的人開門,他很有耐心的在等待。
唐亞不禁打了個寒噤,一股邪風不知從哪刮來,使屋內的溫度不斷下降。廚房內正在做飯的保姆聽到聲音來到客廳,一臉茫然,道:“唐亞小姐,開不開門?”
“我來開。”唐亞支撐著沙發站起來,她的腳下還是八厘米的高跟鞋,每走一步,就晃一下,仿佛是醉酒的女人。
唐亞握住門把手,深呼一口氣,她擰轉門把手,只聽見細微的咯吱聲,門便開了。
門緩緩敞開,唐亞看到了曲洛俞,他的眼睛仿佛會講出唯美動人的故事,默默的注視很久,都會感覺舒適,不覺困擾。
“曲洛俞。”唐亞叫住他的名字,想將心底的話說出時,倏然看到曲洛俞身邊,分別坐在輪椅上的兩位老人。
一位是於曼珠,一位便是宋淮。
唐亞只認識宋淮,當見到宋淮瘦若干屍、雙眼凸起,和她父親的狀況一摸一樣時,一時驚到,連忙退後兩步。
“唐亞,幫我把這位於曼珠女士推進去好嗎?”曲洛俞推著那位宋淮直接進入客廳,如家中的主人一般。
曲洛俞的口氣分明是商量,唐亞卻不由自主的按照他的命令執行,當推著於曼珠進入客廳時,才忽然醒悟過來,她抬起頭望著曲洛俞的背影,心底蔓延出詭異的恐懼感,房間內的氣溫,似乎更低了。
曲洛俞把宋淮送到客廳中最寬敞最明亮的地方,蹲下來幫助宋淮整理一下褶皺的衣服,還有散亂的鞋帶。唐亞把於曼珠推到宋淮的旁邊,曲洛俞頭未抬,道:“謝謝。”
於曼珠的裝扮比宋淮要利索整潔,她身體中沒有鬼氣纏繞,嘴唇紅潤,處於健康的狀態。
曲洛俞看到這兩個老人並肩坐在一起,不由發出感嘆,目光停留在這倆人身上許久,他在回想什麼,任何人都不知道。
忽然之間曲洛俞轉頭,向沙發上坐著的少年看過去,少年的眼睛深不見底,他連忙避開,唯恐深陷其中,卻見這時少年對他微微一笑。
曲洛俞一怔,於是笑道:“我叫曲洛俞。”
“梵仁。”倆人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曲洛俞很快收回視線,眼神放空,目光無悲無喜直視前方,舉起手掌,佛光忽現,佛經嗡嗡地鑽進人的耳朵。唐亞、保姆以及臥室內的人,已經全部昏倒。
曲洛俞收回手掌,左手小拇指被纏住一絲幾乎不可看見黑線,黑線是由鬼氣凝實,它另一頭是唐頌,臥室的門被打開,唐頌全身僵硬的走出來,他的目光呆滯毫無焦距,思維被鬼氣所牢牢掌控,魂魄壓制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