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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差太遠了?”孫小聖沒明白。
“孫大聖是耍棍子,孫小聖是被棍子耍。”
“你滾蛋!”
保潔過年提前回家了,屋子上掛著鎖。李出陽則帶著孫小聖先來到吳昌紅的住處。這是一間典型的員工宿舍,狹小憋悶,門矮窗低,裡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寫字檯。但吳昌紅明顯是個利落人,屋裡細小雜物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連圓衣架上晾的襪子都配好了對。也正是因為這是女宿舍,又沒有相關手續,出陽還不便全面檢查,只能琢磨著找什麼理由先四處翻看一下。他認為,案發突然,再加上四周有很多人圍觀,如果是吳昌紅作案的話,她不會把鑰匙扔得太遠,最起碼不會出這個院子。貿然丟到什麼角落裡不明智,隨機藏到什麼地方也留有隱患。有針對性地藏匿才是妙招,那麼這間她自己的老巢便是重中之重。
出陽想了一個辦法,把候在門口的公雪叫了進來,假裝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平素里店內的情況,眼睛則不斷在房間內掃視,偶爾翻翻窗台、桌子上的物件。此時公雪臉色有點兒蒼白,說話也有些詞不達意。李出陽覺得不對勁:“你怎麼了?”
“我……”公雪有些難以啟齒:“我上周剛剛流產。”
出陽“哦”了一聲,想了半刻,順勢讓公雪坐下休息,又給孫小聖使眼色讓他去外面尋摸尋摸。孫小聖當著公雪的面只能配合,出了門就低頭大罵李出陽臭來勁,都說拿著雞毛當令箭,他這連雞毛都沒有呢就敢發號施令,累傻小子呢!他揉著自己剛才酸痛的胳膊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翻翻水缸、踢踢木頭板,連個鑰匙影子都看不見。越沒發現他就越來氣,心裡咒罵李出陽瞎作怪,正巧腳邊有個鐵鍬頭,他站上去成了人肉陀螺,轉圈玩。
李出陽和公雪推門走出來,看見孫小聖踩著人家的工具玩,氣得大罵:“你腦子進屎了?踩壞了自己賠!”
公雪無奈地笑笑:“沒事,這……”她低頭看了好幾秒,才又說:“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鐵鍬頭而已。估計是把兒鬆了,掉下來了。”
“不是你弄的吧?”李出陽瞪著孫小聖。
“我弄的我賠!”孫小聖最煩他當著外人耍威風。
公雪知趣地離開,孫小聖也邁大步要走,宣告新一輪的冷戰開始。李出陽一看不行,這有悖於自己最初的計劃,馬上拽住他,攤開手,裡面正是一把已經壓彎了的鑰匙:“你看看這是什麼?”
小聖一蹦三尺高:“在哪兒找到的?”
出陽回頭指指門口的上方:“就在門框上面。”
“這麼說,兇手就是吳昌紅了?”
“是她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光憑一把鑰匙也不能完全定性。先去找老薛匯報一下情況吧。”
薛隊正在和派出所民警溝通,他們幾人基本都認為這是一起意外,給每個人做完筆錄後探討著怎麼收尾。如果是意外事件,那麼只需要由公安機關監督著善後即可,接下來死者家屬就可以直接走民事訴訟。幾個人正說到這一塊兒,李出陽跑過來把老薛拉到一邊,說了他們的懷疑。老薛眉頭一皺:“有這種事?帶我上樓看看。”
出陽和小聖帶著老薛上樓轉了一圈,老薛自己琢磨了半天,也算基本認可了他們的推測:“那就把吳昌紅叫來問一問吧。聽公雪說,這個人確實和賈玉丹有過矛盾。”
他們把吳昌紅帶到那間監控室里單獨問話,吳昌紅平時就話少,緊張起來更是無言以對,倆眼珠子要麼靜止不動要麼左右亂轉,好像十分恐懼。薛隊為慎重起見,特地向派出所借了一名女民警在側,防止她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有一次也是個女事主,因為醉酒在警隊大出洋相,老薛過去阻攔,她竟然三下五除二將上身脫個精光,讓老薛拿著碳素筆給自己設計文身,不設計就不穿衣。後來沒轍,燦燦給她畫了只美羊羊,她這才一邊說“這麒麟真虎實”,一邊滿意地套上外衣。所以現在但凡有女性被詢問者,甭管大事小情,都必須找個女民警或者女性旁證在場。
薛隊問吳昌紅:“能跟我說下你和死者有過什麼矛盾嗎?”
吳昌紅低著頭,揉著衣角不說話。孫小聖記得《紅樓夢》里女性角色但凡扭捏的時候都揉衣服。越揉越可憐,越揉越無辜。大家都會了。
“我和她,其實沒什麼……”
“其實沒什麼,”孫小聖故意把頭兩個字提得特別重,“也就是說,還是有一些事情的,對不對?”
“就是……就是那次燙頭嘛,她不滿意,後來她就沒再理過我,不過還是經常來,一般都是我們老闆娘接待……”
李出陽問:“我聽說,你家裡挺困難的,對吧?”
吳昌紅家裡有兩個上學的弟弟,父親常年臥病在床,兩個月前病故了。這都是剛才在吳昌紅住處,公雪告訴他的。
“上次賈玉丹花了一千六百塊做頭髮,但並不太滿意,公雪退了她一半的錢,還扣了你五百塊工資,對吧?”出陽的意思很明顯。
吳昌紅低下頭,沉默半天,說:“我知道你指什麼!確實,她家就在這裡,也是做買賣的,根本不缺這幾個錢。而我就不一樣了,每天被客人吆五喝六的,也就兩千多塊的工資,一年也就回一趟家,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麼不公平。而且自打那以後,她來店裡看我都翻白眼,好像我真是個不值得搭理的下人一樣!”說最後幾句時,吳昌紅開始默默地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