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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就是再熟的關係也難以讓人平復。燦燦踉蹌倒退兩步,就差磕頭祭拜了。王木一抖著手在李出陽眼前晃了晃,想測試一下此人是否還健在。她倆此刻都不能用恐懼來形容了,好像走進一出那種折磨心靈的日本驚悚片,猛然出現的每個細節都可能炸裂三觀。她們最不適應的在於,這種反常竟然出現在平時最得體最從容的李出陽身上。由此她們也患難與共地感慨:果然高光背後是更加壓抑的陰影。當她們不期然走進李出陽的陰影中時她們才發現,原來李出陽這個人並非只是一個牛氣哄哄的臉譜而已,他也是立體的,而且立體得誇張,立體得危險,立體得非常容易失控。
讓她們大鬆一口氣的是,李出陽有反應了。他緩緩扭頭,用兩隻黑洞一樣的失神眼睛看了看她們,然後站起來,推門出去了。
下次值班時李出陽這件事成了三隊小範圍的新聞,大家都趁著李出陽還未到崗抓緊時間討論。黑咪用孩子喝不完馬上就要過期的奶粉沏了一杯,說看不出來李出陽這麼心重,一個前女友婚禮就鬧心成這樣?孫小聖大力啃著一團雞蛋灌餅,“用情太深唄!自己之前老端著,發現人家名花有主了自己才追悔莫及。”蘇玉甫朝他擺手,“不可能!那是他高中時的女朋友,多少年過去了人家至於嗎?”小聖賊眼一閃,“你說得太對了,肯定不是因為感情,八成是心疼份子錢。”
李出陽進了屋,所有人屏聲斂氣。他表情還是沒什麼起色,整顆腦袋像剛從冰櫃裡拿出來一樣又冷又僵,好像動作一大就會嘎巴一聲從脖子上脫落。三隊隊員們表面上各行其是,其實餘光都在照看著這塊行屍走肉。都時刻準備著他萬一忽然倒地或者精神崩潰什麼的,趕緊上去搭把手。
還沒等到李出陽徹底垮掉呢,值班室一位女警就跑到辦公室說有兩位事主前來報案,點名要見李出陽和孫小聖。孫小聖無法理解這位女警的腦迴路,“報案讓他去派出所報,咱們這兒又不是接報單位,這你都不知道嗎?”
女警神色誇張,“他們倆點名找你們,說可不是一般的案子!現在兩人就在會議室呢,花姐去市局開會了,說讓你們三隊先去問問情況。”
一屋子人都莫名其妙地移步會議室,推門後孫小聖和李出陽先愣了,這倆神神道道的事主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人格分裂的勾月和她的鑽石未婚夫陳松沅。
勾月瞅上去格外老實,像蠶繭一樣裹著件大棉服,倚靠在陳松沅身邊做陪伴狀。陳松沅依舊炫富成性,穿著件普京同款的羽絨服,手裡把玩著保時捷車鑰匙,一腦袋捲毛護理得油光鋥亮。看見小聖等人推門進入,他帶著一臉假熟揮手問候,還特地關照了一下李出陽的臉色,說:“喲,你這臉色不太好,別是剛獻完血吧?”
孫小聖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怎麼直接找這兒來了?我們這兒不對外。”說著又去看勾月,勾月剛想跟長臂猿似的一把把他擒住,又被陳松沅一個眼神把動作瞪了回去。
陳松沅拿出一張小字條推到小聖面前,“你看看這個,你們能不能管管?”
小聖發現那紙條還被小塑膠袋套著,保管得還挺精細。再一看紙條內容,他和同事們又都傻眼了。紙條上這樣寫道:
“跨年夜,訂婚宴,死期到。”
列印字體,沒有落款,也沒有小說里常常出現的殺手圖騰。就是那麼一張普通白紙,加上幾個觸目驚心的隱晦小字。
“這算什麼?死亡通知單啊?”樊小超只在小說里見過這種玩意兒。他謝天謝地,自己的職業特性給了他能夠走進小說的機會,這會兒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亢奮起來。
李出陽看著陳松沅,“在哪兒發現的?”
“今天早上保姆掃院子時從門縫裡發現的。”
忽然全場沉默。小聖等人沒有經驗,怕言多語失,李出陽也正處在智商掉線狀態,一時沒什麼思路。陳松沅倒是面目鎮定,甚至還有點兒玩世不恭,“嗨,其實呢我特理解搗亂的這個人。我爸生意場上敵手多,我平時在外面也有過那麼兩三個仇家。畢竟樹大招風嘛,這種事我們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原先平均一兩個月接一次恐怖電話,有說要炸我們家的有說要綁架我的,花樣繁多呢,我們都習慣了。不過這個人挑訂婚宴這時候可就太噁心人了,我想你們能不能幫我查查他,查到了,也不用你們費手,交給我我親自教育教育他。人生在世,如果老是見不得別人好,那自己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說著他就去看李出陽。李出陽也看他,兩人這麼直勾勾地對視兩秒,陳松沅去摟勾月肩膀,“你說呢寶貝,嚇壞了吧?回頭帶你去吃龍蝦壓壓驚。”
勾月最會借坡下驢了,“那我現在就吃,我餓壞了,趕緊走吧,我一到這兒就想到之前那個死人的案子,超可怕的。”
陳松沅環視眾人,“那就這樣?我先帶我老婆走了,我們下午還要去金融街定做婚紗呢,那家店一周只開一次門,其他時間都在做工,好難預約的。31號之前能不能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
黑咪覺得簡直不可理喻,“你說什麼呢,就算你報案,也得辦手續做筆錄,得問你的仇家是誰,懷疑對象是誰,以及宴會都邀請了誰,好多問題呢,你這麼走馬燈似的隨便交代幾句,誰能查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