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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嬸於是又頂著大家熾烈的目光複述了一遍。她說當時賴夏生在她門外敲門,跟她說:“嬸兒,我想跟瓜子兒借點兒錢進下城。”但瓜子兒正在睡覺,於是瓜嬸就開門先拿了二百塊錢給他。
瓜嬸又要不放心地補充什麼,被李出陽喝斷:“大家注意,瓜嬸說的這個經過跟禿大叔之前說的證詞有些相似,但和禿大叔完全胡說八道不同的是,瓜嬸兒的話半真半假。她的確是聽見門外有人管她兒子借錢,但實際上她並沒有推門出去。我想,肯定是因為賴夏生是村裡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兒,瓜嬸並不想把錢借給他,所以閉門謝客了吧?”
丁驚宇不能苟同,“瓜嬸一向是最敬重老村長的,不至於為這點兒錢得罪夏生叔吧?”
“瓜嬸的確是敬重老村長,正因如此她才沒有開門給錢,這個我一會兒會提到。至於她後來為什麼跟我說是親自借給了賴夏生二百塊錢,我想一定也是出於不想開罪老村長的原因吧?因為當時一旦把錢借給賴夏生,賴夏生拿錢進了城,他可能就不會因為某些機緣巧合死在山上了。”
李出陽說著又去看賴小民,“你當時也做了一個很讓我起疑的舉動,你在瓜嬸到來後,反常地把你爺爺叫了出來聽她說目擊證詞。一般人很可能會認為瓜嬸和你家交好,你叫老村長是出門迎迎客,但是在我看來,你是故意拖老村長入局,因為老村長在瓜嬸心中很有威望很有分量,所以面對他,瓜嬸就更不敢說出自己拒賴夏生門外的事實了。反正死無對證,瓜嬸當時乾脆就說自己把錢借給了賴夏生,那他之後怎樣就是自生自滅的事了。就算是瓜嬸當時並沒有上你的道兒,說對賴夏生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也並不太影響事情的結果。畢竟除了你媳婦,整個村里沒有別人知道你的職業,也就沒有人會懷疑到你頭上。”
老村長呼吸粗重,喘了半天才發出一句整話,問賴小民:“是不是這麼回事?”
賴小民仍舊是沉吟不語,但脊梁骨已經軟了半截,背都駝起來了。旁邊的老民警嘬著煙還在發表疑問:“可是你說半天,借錢的人是不是賴夏生啊?”
李出陽答疑,“當然不是。憑藉賴小民專業的素養,以及本來就和賴夏生的親戚關係,他是完全有能力模仿賴夏生的聲音,迷惑瓜嬸兒的。”然後他又轉頭去看丁驚宇,“這也就是我跟你說你證詞有漏洞的原因。五點多賴小民去了你家幫你修熱水器,後來你說他去你家客廳打了幾分鐘電話,算是一人獨處。而你家和瓜嬸兒家短短几步路程,他是大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假造一個賴夏生的行動軌跡,干擾破案思路的。”
“那不對啊,即使小民能夠做到把夏生叔聲音模仿得很像的程度,他又是怎樣做到萬無一失的?萬一瓜嬸聽出了是賴小民,或者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閉門不見,而是推開了門,他又怎樣解釋?不是全露餡兒了嗎?”丁驚宇不愧是文化人兒,問的問題也不是其他人那種草包邏輯。
李出陽表示肯定,“你說得很有道理,但對於賴小民來講,防範起來也很簡單。如果賴小民確實做到了讓瓜嬸誤以為是賴夏生在門外和她說話,瓜嬸才會下定決心不開門。因為賴夏生名聲不好,瓜嬸平時看他也不順眼。反之如果瓜嬸聽出了是賴小民的聲音,她八成是會開門的。還是要回頭去想賴小民隔著門和瓜嬸兒說的那兩句話。他說‘嬸兒,我來找瓜子兒借二百塊錢進城’這句話並沒有自我介紹,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稱謂!”
蹲坐在台階上的張旭聽到此刻大徹大悟:“我知道了!夏生叔和小民不是一輩兒的,夏生叔平時管瓜嬸叫嬸兒,而對小民而言,他應該叫奶奶!”
“很對,他就是利用借錢的由頭和這個稱謂讓瓜嬸斷定門外百分之百就是賴夏生。就算是瓜嬸兒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彎兒開了門發現是賴小民也不要緊,畢竟小民沒有故意自稱是賴夏生,只不過是用錯稱呼,占了瓜嬸兒便宜而已。那無非就是挨個白眼兒罷了,根本不會引起瓜嬸兒的懷疑。”
老村長終於排除萬難站了起來,看起來他有些心虛,用一種近乎於求證的糾結語氣來反駁,“即使是這樣,又怎麼能說小民是兇手?昨天下午夏生進屋後就一直沒出屋,而且小民晚飯前就跟著丁驚宇走了,後來還是我找到他,讓他跟我一起去找夏生,一直找到今天早晨。後來他就碰上了你們,那他昨天怎麼有時間害人?”
昨天下午和小民打麻將的漢子也在人群中,聽罷急忙加以佐證,“是啊,昨天一下午我都坐在小民屋裡正對窗戶的位子,那兒看夏生屋看得那叫一個真切,我完全沒看見有人進出他屋啊。他那屋子就那一個門吧?”
漢子四處發問,王月薇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他這才鼓足底氣朝李出陽發難,“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在昨天一下午我坐在窗戶前打牌的時候,根本沒看見有人進出賴夏生屋,你可別說我低頭看牌沒注意,我以前當過偵察兵,甭說這小院兒里,就是麥子地里跑進幾隻野兔子都能馬上察覺。你這警察既然要問我就該信我,我跟你說了你又按著自己思路瞎懷疑,搞的什麼么蛾子!”
“我從來都信任你。你還記得我剛才說過,被我盤問情況的人里,只有三個人跟我說了實話嗎?丁驚宇是一個,張旭算一個,最後一個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