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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屍?拋的哪門子屍?你再亂咒我們家夏生,我就把你也埋了!”老村長也就是手無寸鐵,但凡要是有根拐棍估計都會直接掄向白胖子。
賴春生和小民趕緊上去勸。白胖子找出陽求援,出陽搖搖頭,“算了,他兒子失蹤也不到二十四小時,他也沒報案,咱們也履行告知義務了,不讓看就不看了。別回頭把他惹急了連村都出不去。”
“我再說一遍,誰再惦記著扒我們家墳,我就跟他拼老命!別一個個咸吃蘿蔔淡操心的,都各回各家吧!”老村長的手在空中亂戳,好像整個世界都歸他管。
賴春生也去四處轟人,“都回去吧,散了啊!啊!”
大家正要作鳥獸散之時,忽然又聽有人高叫:“哎哎哎,看那兒嘿!”
一群人跟嗷嗷待哺的雞鴨一般全朝某一方向伸脖子。出陽特意站上一個小土坡眺望,發現不遠的山腰上,好像正有一股青煙冒出。那裡不偏不倚地著火了。
“呀!是四六區!”聽這術語,好像也是某一家的巡山管轄。村民們還真是專業,知道頭一件事就是劃分責任。
“我的天,那裡是我們家的片!”小民一拍大腿,趕緊招呼耿紅英賴春生一起過去看看。當然,屁股後頭還尾隨著一大幫中午飯吃到一半就滿世界找新鮮事看的街坊們。
老村長調兵遣將,在路上命令幾個看起來挺有精神頭的村民去找滅火器和木鏟,接著又找了個家裡有車的人想辦法運點兒水過來。其實那火看上去並不大,只見黑煙不見明火,形勢還不算嚴峻。出陽和白胖子氣喘吁吁地跟在人群後面,又是一通翻山越嶺。果然,到達現場後,發現那裡只剩下一片燒得焦黑的樹葉子,並沒有發生村民們擔心的火勢蔓延。
“這誰在我們家自留地下面燒樹葉子啊?有沒有規矩啊?”小民不滿地把手上樹杈子一摔,當眾質問。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沒人搭腔。
老村長眉頭緊皺,誰也不理,宛如一尊荒野石雕。
出陽想起來了,這裡就是早上小民要給他扒白菜的地方。雖然看起來離田地還有一段距離,但估計也是賴家的領地,外族不容侵犯。可巧的是,這片區域這周正好也輪到賴家巡值,那麼這片山地對於賴家就有著雙重意義。此刻這裡著火,多少有點兒上門打臉的意思了。
那麼老賴家祖墳被刨,管片被燒,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呢?興許有,八成還很狗血。無非就是村里東家長西家短、陳芝麻爛穀子的恩怨糾紛。李出陽真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想罷他站在人群最外邊,欣賞起早冬這一片蕭瑟山景來。
又是一聲尖叫,伴隨著尖叫聲,一個人影在濃煙旁邊倒下。那是一個要上去滅火的漢子,看樣子是嚇暈了,正被人往外抬。出陽和白胖子趕緊跑過去一看,一具燒得焦黑變形的屍體在灰燼中直插他們雙目!白胖子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此刻在如此詭異的大背景下也是愣得倒退一步頭腦空白。李出陽意識到事情的複雜性,趕緊讓周圍的人退避三舍。
人群亂作一團,有害怕的有擔心的,有往前擠的也有往後跑的,白胖子焦頭爛額地給李出陽充當人肉護盾,李出陽在中心現場卻沒了頭緒。焚屍案和碎屍案一樣,沒有技術先期介入很難找到大的突破口。如果就是這麼籠統地看上去,從骨盆大小分析只能看出是具男屍。男屍身上的衣服被燒得已經所剩無幾,體表特徵也無從分辨。出陽用木頭棍子扒了扒,終於發現兩條重要線索:男屍右手上戴了一塊機械錶,以及身下壓了一個白酒瓶。
就是這塊機械錶,讓賴家人當場崩潰。
簡而言之,幾乎可以斷定死者就是失蹤了十二個小時的賴家三兒子,賴夏生。
第4節
多數人先開始都這樣猜測,賴家老三頭天晚上喝酒喝多了,暈暈乎乎上了山,趴在荒草甸子上睡著了,然後菸頭燎了草,死得倒霉而又合理。山上經常發生這種事,別說喝多了,就是燒麥稈子還有沒算好風向把自己燒死的呢,不差他這一個。否則村委會也不會煞費苦心地動員大傢伙輪番巡山。
但就賴家本身而言,事情就格外悲哀和弔詭了:先是出走多年的賴家大兒子放出風聲要回家,緊接著賴家三兒子失蹤,然後賴家祖墳被刨,最後是三兒子死在了自家菜地邊。要說是有陰謀吧,顯得挺神道;非說是巧合吧,又有些矯情。村民們從之前的嘰嘰喳喳變得屏聲斂氣起來,有人還聯繫了派出所,等著警察來看現場。
老村長號哭不已,幾乎是被人架著下的山。賴小民和賴春生兩對夫婦也受了極大刺激,抹著眼淚坐在院子裡愣神。團團沒人管了,自己坐在台階上斜眼瞅著滿院子家人和街坊,一會兒又去抓李出陽外套上的扣子了。
王月薇去抱她,“來,跟媽媽回屋去玩。”
小團團念念有詞:“回屋去玩,回屋去玩。”
小孩子就是好,一出屋一進屋一天就過去了,再大的變故都打擊不了她。對她來說,一個親人死了,只不過是暫時出遠門,偶爾會思念一下罷了。長大後就算知道真相,感情也跟不上趟了。出陽再瞅瞅滿院子的愁苦大人,心裡暗暗唏噓。
當然,村民們的心情也從單純的看熱鬧變得正經起來了。其中有一位村幹部,拽著李出陽讓幫著破破案。李出陽第一反應是先等派出所來勘查現場,村幹部說已經讓家裡有座機的去報警了,但此處山路周折,派出所離著有幾十里地呢,民警過來起碼要一個多小時。現在老村長家遭了難,弄不好還是兇殺,當然要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說不定兇手現在已經跑路或者正準備跑路呢,主動出擊還能創造效率,也省得這股子邪氣兒繼續在村里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