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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心的嘴角艱難地扯動著,她對自己此時還可以思考感到好笑。明明身體是那麽的悽慘,就像是破碎的布娃娃一樣,她的兩隻手被釘子固定在草地上,喉嚨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右小腿的腳筋近幾被砍斷,血液彷佛潰堤似的染紅了大片野草。
如果可以,簡心真想問,為什麽她還沒有死去?為什麽不讓她死去!
濃厚的血腥味不斷地竄進鼻間,簡心覺得反胃,她張開嘴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是從嘴巴里湧出的卻暗紅的液體。
跨坐在她身上的福伯眼底帶著笑,那是一抹殘忍、如同在欣賞著藝術品的笑意。握在手裡的尖刀緩緩地將簡心的衣服劃開,連同裡面的襯衣、胸罩也割破,露出底下潔白無瑕的身體。
福伯舔舔厚實的嘴唇,長有硬繭的手指愛憐地撫摸著那一身光滑的肌膚,然後刀尖再繼續往下,刺進了柔軟的皮膚里。
簡心的眼睛無神地張大,劇裂的疼痛焚燒著她的感官神經,已經讓她分不清楚那股痛楚究竟是從哪裡傳來的。
冷冷的刃鋒很快就將皮膚掀起了一角,福伯臉上的笑容頓時擴得更大了。他注視著殷紅的液體從皮膚里滲了出來,沿著身體的曲線慢慢往下,將簡心白皙的腹部染成了一片妖豔的顏色,就像是紅花盛開在上頭。
如同在享受著簡心發白的臉色與痛苦的表情,尖刀上的力道逐漸加強,順著方才割開的縫隙將刀鋒往下拉,在胸口到腹部的位置上割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粉紅與暗紅混合的傷口裡,依稀可以看見隱隱跳動的臟器。
福伯繼續握緊刀子,以著和方才傷痕截然不同的方向,由左至右切開一條橫向的裂痕。兩道又深又長的口子交錯在一起,看起來就彷佛一個染血的十字架一樣。
簡心蒼白的臉龐上滲出一片虛汗,她著張嘴,嘶嘶的喘氣聲從喉嚨里溢了出來,痛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假如在昏迷中迎來死亡,是不是比較幸福?簡心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無法奢想了。她的眼角不斷地滑落淚水,身體的水分以著眼淚和血液的形式快速流失,讓她幾乎失去力氣思考了。
下一瞬間,體內臟器被翻攪的咕啾咕啾聲讓她的身體猛地彈跳了一下,細白的脖子仰起,更多的鮮血隨著這個動作從各處的傷口流了出來。
簡心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在焦距逐漸渙散的同時,有好多好多的畫面晃過了眼前,在視網膜里留下無法抹滅的殘影。
在簡心的後方,一座快要腐朽的祠堂安靜地佇立著,漠然地注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九重旅館的停電來得太過突然,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還未熄滅之前,秋子婆婆正待在房間所附設的佛堂裡面。
她點燃線香,沉緩緩的檀木味道飄出,她的腳步遲遲緩緩地移動到供桌前。灰白的頭髮梳成傳統的髻,一絲而且不苟,眼角深刻的紋路是兩尾遊動的魚。
她慢慢彎下腰,恭敬謹慎,比任何人要彎得更下去。一拜兩拜三拜,她吃力地墊高腳尖,將香直直插上。再合掌、再拜,她退出了佛堂,走到房間裡放置的藤椅坐下。
房間裡是昏暗的昏黃色,像久遠要褪掉的浮水印,她獨自一個人坐在藤椅上,佝僂的背脊已經沒辦法完整的貼住椅背。低著頭,手指不斷喀啦喀啦的撥動長長垂下的佛珠。
喀啦喀啦,有時候會覺得像壞掉齒輪的聲音,僵硬沉寂許久然後有一天浮出水面。走廊很靜,只有奇異的嘶氣聲斷續的響起。
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房間裡已經變得比天空還要陰暗,黴菌斑顏色的空氣在她四周慢慢流動,偶爾鑽入她的耳朵鼻子裡,她覺得她身體的內臟也許早就敢染跟著變成黴菌斑的顏色,所以她的呼吸才會那麽沉重,聽力才會退化。
低低的嘶氣聲逐漸變得明顯,像一把打磨得鋒利的刀刺入耳膜。
她垂首默念佛號,佛珠持續不停的喀啦喀啦轉,腳下像是被凝固不能動,窗外的月光斜移,切入她所在的角落。她定定地待在房間裡面,像一棵永恆不動的菩提樹,垂垂老矣的皮膚是乾枯的樹皮面。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她凹癟的嘴唇遲緩的開闔。她嘴上喃念著佛號,虔誠的是最虔誠的信徒。
手指間的佛珠俗隨著低低的頌聲越轉越快,喀啦喀啦的聲音幾乎要蓋過所有一切,但是,只是幾乎。
那隨著走廊蜿蜒而來的嘶氣聲依舊執拗地存在聽覺神經里,無法揮開。
秋子婆婆的眼皮跳了幾下,她抬起了蒼老無神的眼,彷佛在這瞬間又老了十幾歲一樣,如此的無力,如此的虛弱。
她的耳朵不斷地聽到細細的嘶氣聲在門外響起,那聲音越來越近,彷佛要穿過門板化成實體飄進來。
秋子婆婆撥弄佛珠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啪的一聲,串著珠子的細線不知為何斷裂,無數顆的佛珠頓時灑了一地,在房間裡敲下清脆的聲音。
看著一顆顆滾動著的珠子,秋子婆婆顫抖著凹癟的嘴唇,從藤椅上站了起來。然而她卻不是走向那些分散各處的佛珠,而是腳步緩慢地來到一座櫥櫃前,將紙門拉開,從裡頭捧出了一個透明的容器。
容器的蓋子上貼了一道黃色的符咒,裡面盛滿了液體,一小截粉紅色的東西浸泡在液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