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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眼睛逐漸適應漆黑的空間、可以補捉到周圍物品的模糊輪廓之時,柳朝儀也已經將身體沖洗完畢。憑著先前的記憶摸索到衣物的放置處,他動作俐落地穿起衣服和褲子。
隨手扯了條毛巾擦著頭髮,柳朝儀伸手將浴室門板打開,套上鞋子之後便匆匆地走出了湯屋。
當他來到後院之時,順著旅館的方向看過去,躍入眼底的是一片同樣的漆黑。
停電還是跳電?一邊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問題,柳朝儀一邊邁開腳步,朝著旅館後門走去,準備到櫃檯找服務生借一下手電筒。
雖然待在夏天停電的旅館裡,聽著蟲鳴,吹著山風,似乎很風雅,但是只要一想起這座旅館的前身是什麽,柳朝儀對這種風雅便敬謝不敏。事實上,他很不喜歡被陷入黑暗的房子,那會使他回憶起不快的東西。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兩邊的建築物都被黑暗所籠罩,但懸在夜空上的銀月卻在後院裡撒落一地清淺光輝,讓柳朝儀在走路時不至於絆到地上的石塊。
既然視線可以看得清楚,柳朝儀的步伐立即加快了不少,沒一會兒就來到旅館後門。輕輕將木製拉門向旁一拉,他踏上走廊,先是看向左邊,然後又看向右邊,回憶著從哪邊走會比較快到達櫃檯。
印象中,似乎走右邊會快上一些。柳朝儀決定好方向之後,便腳跟一轉,順著記憶中的位置前進。然而走著走著,他卻注意到,本應從格子窗斜射而入的月光不知是否被樹影還是雲層遮蔽住了,竟然沒有半絲光線落進窗里。
在眼前展開的是一條幽暗靜謐的走廊,深深沉沉,彷佛看不到盡頭一樣。
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人覺得詭異的地步。柳朝儀半斂著深邃的黑色眼睛,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前方。以常理來講,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建築物遇到停電,裡頭的人要嘛就跑出來,要嘛就是繼續待在原地,但是共通點就是一定會有聲音傳出來。無論是緊張的,擔心的,還是興奮的竊竊私語,絕對不可能是這種死寂般的氣氛。
然而不容自己再繼續多想,柳朝儀還是邁開了步伐,畢竟他十分擔心留在房間裡的小奈與玉婷。與其花時間在這裡枯想,不如直接行動比較乾脆。
輕穩的腳步聲落在木頭制的走廊,帶出淺淺的回音。柳朝儀的動作沒有一絲遲疑,甚至比往時走路的速度還快了幾分。
依照這種行走速度,照理說不用一分鐘就可以走到了櫃檯,但是眼前的走廊就像是沒有終點,幽幽長長。看不到轉折,看不到熟悉的房間門,只有身旁的格子窗無止盡的延長。
如果說是一開始停電的時候,柳朝儀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黑暗,那麽看不清楚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此刻隨著視線融入黑暗也有了十分多鐘,卻遲遲沒有看見本應出現的目標物。
柳朝儀眯起眼睛,注視著前方近幾被幽暗吞噬的長廊,他抿著唇,忽地腳尖一旋,挺直的身影往後走去,順著來時路一步步的走回。
在深深沉沉的黑暗裡,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柳朝儀越是踏出步伐,手心裡的冷汗也就越冒越多。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柳朝儀停下腳步,他抬起手看了眼戴在腕上的電子表。藉由表面的數字,他得知從自己轉身走回頭路的時候開始計算,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了。
這個時間和他先前由後門走向櫃檯那段路相比,兩者幾乎沒有差上多少。
換句話說,當他走到這個距離之時,他應該可以看見那扇被他拉開的後門才對。但是,什麽都沒有。
在柳朝儀的視野裡頭,只看到了一排拉得長長的格子窗,交錯的樹影在窗外搖曳著,將月光悉數擋下。走廊上沒有光,只有黑暗,還有一個被留在黑暗中的人。
「要死了,鬼打牆嗎?」柳朝儀咋了一下舌,無法否認心情已經逐漸煩躁起來。他握緊拳頭站在原地,斜飛的眉此刻擰出深深刻痕。
不管是往前還是往後,呈現在眼前的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景象。格子窗,樹影,還有刷不出光澤的牆壁。
似曾相識的情況讓柳朝儀的臉色變得凝重,他抬起眼,視線筆直地注視著前方,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到腦海中的思緒已經可以理智地判斷時,柳朝儀才又跨出步伐。如果沒有出口,他就想辦法找一個出口!
恢復冷靜的視線在行走時仔細地搜尋著牆邊,柳朝儀一邊走一邊在心底做出了無數個預想,思索著這個異常的情況是怎麽回事。
第一個閃過腦中的畫面,是一名穿著白洋裝的小女孩。然而柳朝儀卻無法斷定,六年前的亡靈是否還會存在?在九重旅館尚未建立,這裡還存有一棟廢屋的時候,柳朝儀親眼看見了那名小女孩消失在大火中。
晃了晃腦袋,柳朝儀將那宛如惡夢般的身影逐出腦海,那是連回想都會覺得疼痛的可怕記憶。
如果可以,柳朝儀打從心底希望,無論是他,或是玉婷、阿草,還是小倉老師,永遠都不要再跟那名小女孩扯上任何關係了。
柳朝儀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淺淺的苦笑,他垂下眼繼續行走著,隨即就在不遠處的牆角處,他看見了一隻斜斜擺放的掃把。
正當柳朝儀伸手握住那隻掃把,準備利用掃把的長柄將格子窗打破之時,他忽地聽見一聲熟悉的喊叫從另一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