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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心想,他會去哪裡?
一整個下午,克蘭沒有回來,晚上也沒有。
這實在不尋常。在此之前無論如何他都會在晚飯前回到福利院,把每個人都哄得忘記他犯下的錯誤。可是今天沒有,他失蹤了。
弗恩覺得他的失蹤絕不是個孤立事件。他找到福利院的義工,要求檢查克蘭留下的物品。
“你發現了什麼嗎?”路克斯感到他的身體緊繃著,想不到有什麼事能讓他這麼緊張。
“我發現一本日記,和一隻木雕小狗。”弗恩捂著自己的下巴,緊皺著眉。他在努力回憶,小鎮的力量干擾著他的記憶,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有點不太確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只是他幻想出來的,就像喬伊·巴倫克寫在一疊疊稿紙上的故事。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也是一個幻覺。
弗恩越往小鎮外的事情追溯,越覺得腦袋裡有一把電鋸在切割一樣可怕的劇痛,還傳來轟鳴的響聲。
“這是怎麼了?”他按著額頭問,“我是不是病了?”
“你沒有病,只是想得太多。”路克斯說,“回到這兒來,主宰不允許我們離開小鎮,連思想都不能。回來你就會好的。”
“不,我得想起來。”弗恩說,“不知道為什麼,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這是件很重要的事,路克,你明白嗎?這件事很重要,我們不能失去和外界的聯繫,主宰要讓我們忘掉外面的一切,一旦我們真的忘記就再也沒辦法離開了。”
“我明白。”路克斯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如果我能夠把它完整地想起來,也許就能改變些什麼?”弗恩說,“只要是主宰不讓我們去做的事,我們就應該試試。”
路克斯看著他,喜歡他堅韌不拔的執著。
“好吧,慢一點,不要太著急,慢慢地,一點一點回憶。”路克斯說,“你發現了日記,是克蘭寫的嗎?”
“是的。”弗恩回答,“他把它藏在枕頭底下,新的日記本。我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日期是從他的母親失蹤那天開始。”
也許他只是想記錄下整個事件的細節。
在日記里,他也提到了對弗恩的印象。
“克拉克警官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就像一個朋友。每一次我去見他,他都在辦公桌後面忙碌,但不管多忙,他都會為我沖一杯熱飲。他和搭檔討論案情時會避開我,樣子非常認真,討論結束後他又會充滿善意地看著我。他或許心存愧疚,因為沒能找到我的母親,但那不是他的錯。”
“看來他對你的印象很好。”路克斯說,“說不定他把你當做父親看待。”
“他確實需要一個父親,任何一個願意親近他的成年男性都有可能獲得他的好感。”弗恩思考著,他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可能性。路克斯看著他的側臉,也想到了他正在想的事。
路克斯說:“星期三殺手很符合一個父親的角色。這也正是克蘭的母親當初願意選擇他作為交往對象的原因。”
他一定可以完美地演繹父親這個角色。
這個可怕的想法在路克斯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他的家距離福利院不太遠,而且他向來喜歡去福利院塑造自己慈善的好人形象。”路克斯說,“難道他認出了克蘭?”
“是的,他認出了他,否則無法解釋這樣的巧合。福利院裡有很多孩子,所有孩子都是沒有父母的孤兒,每個人都需要一個關心愛護他們的父親或母親。沒有理由他會從那麼多孩子中一下就挑中了克蘭。”弗恩說,“他認出了他,也許是瑪格麗特對他提起過,給他看過照片,或者他是從她的隨身之物中偶然翻到的,總之他認出了他。”
“他想幹什麼?”
“他想玩另一個遊戲。”
可怕的遊戲。
幸運的是,克蘭在日記里寫下了他最近和查德·哈里斯在一起的細節。日記中克蘭稱呼查德為哈里斯叔叔。哈里斯叔叔是個能幹的人,幾乎什麼都會,教他打棒球,做模型,告訴他如何對付那些大塊頭的孩子們。他果然是個完美無缺的“父親”,還有一條好狗,不是那種毛絨絨的小狗,而是眼神堅毅,身形挺拔,皮毛光滑的大狗,很討男孩子們的喜歡。
日記的最後一頁是克蘭失蹤的前一天晚上寫的。他寫到:“明天下午要去哈里斯叔叔家,他答應和我一起做火山模型,我們還要一起吃蛋糕喝熱可可。”
這給了弗恩最後的線索,如果克蘭就此消失不見,加上瑪格麗特的失蹤和茉莉·佩吉的兇殺案,他有足夠理由申請搜查令。
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讓他的心中滿是憂慮又難以抑制地興奮。
“你又去見他了。”
弗恩說:“我不能再耽擱,哪怕多一秒鐘,克蘭都可能會有危險。”
“很奇怪。”路克斯皺著眉說,“這不符合星期三殺手的風格,他不該這麼大意。”
“可他就是犯了這麼大一個錯誤。”弗恩說。
他囑咐亞歷克斯申請搜查令,自己帶著槍和警徽去了查德·哈里斯的家。
夜晚,整個社區靜悄悄的。
查德·哈里斯的家在伐木場附近,工場的投光燈照在路面上,反而讓他的家在黑暗中更加隱蔽。
弗恩推開院門,聞到一股新鮮青糙的味道。整個院子一片漆黑,當他走近門廊時,一盞小小的感應燈亮起來。
他看到門廊下的牆角有幾叢新栽的花,花朵在夜色中隨著微風輕輕搖晃,這情景讓他感到分外詭異。
他敲了幾下門,握住掛在槍帶上的手槍。
他時刻提醒自己是站在一個窮凶極惡的連環殺手的家門口,這個變態殺手殺了好幾個人,還有個無辜的孩子正面臨著巨大的危險。
門開了,一隻狗站在他面前。
它的前腿伸直,重心向後,像一把拉開的弓箭一樣蓄勢待發,喉嚨里發出充滿敵意的咆哮聲。
弗恩拔出槍,狗向他撲來。
忽然間,從房間裡傳來一聲呵斥。
停下,匕首。查德·哈里斯在房間裡微笑著說,你把我們的客人嚇壞了。
克拉克警官,這麼晚,有事嗎?
“那隻狗……”
“那隻狗。”弗恩重複了一遍路克斯的話,“那不是一隻吃狗糧長大的寵物狗,我聞到了它嘴裡的腥味,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它讓我感到非常可怕,那兩排尖銳的利齒之間的口腔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獄,似乎藏著無數冤魂,令人不寒而慄。”
“好了。到此為止。”路克斯阻止他繼續想下去。他很懷疑小鎮的力量是不是在惡化他們對過去的記憶,讓一些平常的情景和事件變得詭異可怖。他覺得弗恩對過去和外面的世界過於執著,儘管這是他離開小鎮的信念,但太執著反而會帶來傷害。他實在不希望弗恩被困在這個故事裡,不希望他在和主宰對抗了那麼久卻仍舊被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累了,應該好好睡一覺。”
弗恩靠在他的肩膀上,路克斯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第36章 誓言
動物們長大了,它卻還是個嬰兒。
它緩慢的成長方式讓它們極度焦躁和不滿,不停地圍繞著它轉圈,用鼻子嗅吸它的氣味,用舌頭舔它柔嫩的皮膚和柔軟的頭髮。
它總是在睡覺,只會因為飢餓而醒來。
動物們已經能夠自己去覓食,它們蟄伏在黑暗的樹林裡,等待著獵物,用與生俱來的本能為自己的生存搏鬥。
但它無能為力。它躺在“母親”的雙腿間,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母親”碩大而低垂的辱房。
真奇怪,它怎麼會知道那是它的生命之源。
辱汁取之不盡,它不用為生存煩惱。
動物們回來了,樹林裡沒有獵物,只有海水、樹木和黑暗。
它們飢腸轆轆,圍在它身邊,看著它貪婪地吮吸辱汁。
不知道是誰先發起的,也許是狗或是狐狸。三隻動物中的一隻站了起來,走向它們的“母親”。它先聞了聞“母親”的身體,有一股甜美的香味。
它流露出本能的貪婪,流著口涎,鼻子發出很響的嗅吸聲,眼睛發光,張大嘴,露出牙齒。
它狠狠地咬了一口。
“弗恩!”
路克斯把他搖醒,他發現自己正在急促地喘氣。
“發生了什麼事?”他緊張地問,四周一片漆黑。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你又做夢了,醒一醒,我在這裡。”路克斯在黑暗中緊緊抱著他,感到他正不停發抖。只有在夢裡他才會顯得如此不安和脆弱,與清醒時判若兩人。
弗恩的喘息漸漸平復,現實代替了噩夢,他又恢復冷靜。
“這該死的夢。”他看了一眼窗戶,天已經全黑了,他竟然睡了這麼久。
“要我開燈嗎?”
“不,不要。”弗恩抓住他,“就這樣在我身邊待一會兒。”
他聽見路克斯躺下的聲音,然後是他溫暖的身體。他沒有說話,只是儘量靠近他,讓彼此之間沒有一絲空隙。
弗恩伸手摟住他,手指從他光滑的背部往下滑動,他的腰年輕而有力。路克斯把手放在他的臉頰邊,拇指輕輕撫摸著他的嘴唇,他緊繃的身體徹底放鬆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那麼自然。
他們踢開了礙事的被子,黑暗卻像冰冷的絲綢一樣覆蓋在身上,然後一切都被點燃了,釋放出令人驚訝的能量。路克斯抱著他,親吻他的肩膀,弗恩覺得自己被燒灼著,渾身滾燙。路克斯的手指像有魔力一樣,無論是揉進他的發間還是輕撫頸背都會讓他顫抖不已。他在床上熱情似火,做了很久。弗恩敞開一切,接納他,樂意用自己的身體感受他的所有。直到晨光開始闖進房間,他們仍然不願意離開對方,沉浸在那種難以置信的快感之中。
在這個小鎮上我一無所有,只有你。
路克斯說。
“你只要這麼想就夠了。”弗恩喜歡他越來越長的金髮,喜歡那種柔軟冰涼的觸感,“你只有我,所以你愛在我身上幹什麼都可以。不管是能力的代價還是別的什麼,我都會心甘情願地接受。”
早晨第一片陽光爬上他們赤裸的身體時,路克斯吻了他。弗恩的手指穿過他的金髮,按著他的腦袋,讓這個吻變得更綿長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