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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規則都有漏洞,不管是什麼,無論在哪裡。法律也一樣。”
只要找到規則的漏洞,就可以利用它。
“現在幾點?”
“還不到八點。”
弗恩很意外他在貨車上失去意識的時間只有短短几分鐘,感覺上卻像過了一整天。
“從現在開始,你得做些正常的事。”
“什么正常的事?”
“吃飯、睡覺、到處逛逛,去咖啡館、酒吧,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
要讓“守衛”們放鬆警惕,日常生活才是最好的掩飾。
“晚上我來找你。”
“不,說好了今晚我來。”路克斯說,“等著我。”
“好吧。”
在鎮上消磨一天時光不是難事,只要暫時放下迷惑不解的詭異事件,小鎮是個充滿魅力而又迷人的地方。弗恩白天在鎮上閒逛,發現自己相當有表演天賦,仿佛真的忘掉了外面的世界,享受起這裡的悠閒。有些人看起來還算友善,願意聊聊天,他就和他們聊些無關緊要又有趣的話題,使自己看起來越來越像是個毫無威脅的新鄰居。
午後,他在街上遇到了沃倫警官,這位年邁的執法官據說正在巡邏。他走起路來氣喘吁吁,腰帶上掛著的槍和警棍令他不堪重負,弗恩相信哪怕是一個頑皮的孩子向他挑釁,也能片刻間讓他死於衰弱和老年病。於是弗恩陪著他走了一段,老沃倫顯得很高興,就像一個即將退休的警長將重任轉交給新人似的,帶著他轉了好幾圈,直到膝蓋開始發疼才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等你待久了,你就會愛上這裡。”
絕不會。弗恩心想,他絕不會愛上。
他說:“這裡很美。”
“是的,美極了,而且人們都很友善,幾乎沒有發生過暴力事件。”
只是沒在你的眼皮底下發生。弗恩想起剛到小鎮時的遭遇,這裡的暴力事件並不比任何地方少,凱勒就可算是個暴力團體的小頭目。如果在正常世界,他們最多靠在街頭打架獲得一些少得可憐的非法利益,可是在這裡就不同了,主宰賦予的能力讓烏合之眾有如得了神助。
暴力事件遠遠不僅止於暴力,在一個沒有法律,道德模糊的封閉世界,要求人們自律是不可能的,能夠保持現在的平靜,只是還有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鐵則”存在。
“要是你覺得空閒,可以找一份喜歡的工作。”老沃倫向他提議。
“我能做什麼?”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老警官用關心的口吻問道,似乎早已忘記曾經問過弗恩同樣的問題。
“警察。”弗恩沒有指出他的健忘,但他終於靠自己的回憶想了起來。
“哦對,你是警察,你說過。”
“是的,不過你說這裡不缺警察。我倒是不介意干點別的。”
“你會找到喜歡幹的事的,到那時你就會真的愛上這了。”
“希望如此。”
“我得走了,還有很多事要做。”
“如果需要幫忙,隨時告訴我。”
“好的。”可看起來沃倫並不想把任何工作交給別人去做。他是鎮上唯一的執法者,這一點令他享受到巨大的優越感。
弗恩看著他搖搖晃晃地離去,打算去別處轉轉。
當他站起來時,發現那個名叫薇洛麗卡的骷髏女孩正在街對面望著他。
第10章 厄運使者
【他】四
他說,星期三就是第三天。
第三天發生了什麼?
神在第三天創造了地和海,創造了花、糙、樹木和果實。
“你喜歡海?”
“我喜歡樹木。”他說,“我是個木工工匠。”
——
厄運使者
“你好。”弗恩向她打招呼,薇洛麗卡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他說,“但是你也不要傷害我,可以嗎?”
薇洛麗卡警惕地望著他,弗恩對鎮上的人注視他的目光變得很敏感,天知道他們的眼神會搞出什麼怪事。上一次他在占卜店摔得不輕,可不想在大街上也摔個四腳朝天。
現在他還穩穩地站在長椅邊,薇洛麗卡停住了後退的腳步。她在太陽下的樣子比在陰森的占卜店更嚇人,陽光在她骨瘦如柴的臉上留下深深的黑影。
“我們聊聊好嗎?”
薇洛麗卡看著他搖了搖頭。
“不聊也沒關係,不要害怕,我們可以是朋友。”
薇洛麗卡仍然用一對巨大的棕色眼睛望著他,弗恩以為她會飛快轉身跑掉,可過了片刻,她乾裂的嘴唇動了一下,低聲問:“你和路克斯是朋友嗎?”
弗恩想起路克斯的告誡,結盟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絕不能讓任何人看破。
“我只見過他一兩次,還算不上是朋友。你呢?”
“不。”薇洛麗卡說,“沒有人是他的朋友。”
“為什麼?”弗恩對路克斯的好奇絲毫未減,他看起來並不可怕,除了不修邊幅之外,甚至還有些親切。儘管他的友善總是表達得很含蓄,也不該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至少羅傑就是個看起來和任何人都能成為朋友的男孩。
“為什麼沒有人是他的朋友?”
薇洛麗卡說:“他會帶來厄運,不要和他在一起,他的朋友都死了。”說完她飛快轉身跑開。
弗恩直起腰,關於厄運這個詞的聯想不斷闖進腦海,他發現路克斯才是這個小鎮最讓他感興趣的人。
到底什麼樣的厄運才會讓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連“邪惡軸心”的凱勒也很少去招惹他。
弗恩心想,至少現在自己還安然無恙,今晚路克斯來見他,他可以找機會問個明白。
白天的楓樹鎮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樂園,弗恩在傍晚時分走進一家小餐館,靠牆的角落裡竟然有台老式點唱機,店內裝飾和所有擺設都足以滿足那些認真、古板而懷舊的客人。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點了一份土豆蒜汁烤雞肉,看起來非常誘人,還贈送濃湯和一份薄片糕點。
之後他回到住所,洗澡休息,接著讀喬伊·巴倫克的手稿打發時間。大約半夜11點時,路克斯敲開了他的窗戶。
路克斯是從牆邊的樹幹爬上來的,大概為了避開大門對面的窗戶,沒準就會有人看到他。
弗恩讓他進來,他拍了拍頭髮上的樹葉,身上仍舊穿著那件灰濛濛的工作服。
“我來晚了嗎?”
“沒有。”弗恩說,“我們沒有約定幾點。”
路克斯轉身把窗戶關上,拉上窗簾,並且要求弗恩把其他窗戶的窗簾也拉上。接著他來到臥室,打開床頭柜上的一盞檯燈,對弗恩說:“好了,今晚我們可以這麼聊很久。”
“情調不錯。”弗恩說,“聊天之前,我得先問一個問題。”
“什麼?”
“儘管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見面的時機又總是不太對勁,但我們之間算不算有那麼一點友情?”弗恩問,“我們算不算得上是朋友?”
路克斯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他的聲音冷漠而平淡,“我們當然不是朋友,你要忘掉這個蠢念頭,我們只是互相利用對方,好從這個鬼地方離開而已。”
“你為什麼要迴避朋友這個詞,難道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弗恩盯著他的眼睛,“他們為什麼怕你?你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這一迴路克斯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如果我告訴你,你也會怕我。”
“有可能。”弗恩說,“但也沒準,我見過很多可怕的人,為什麼不試試呢?”
“那不一樣。”
“路克斯,你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這可能會影響我對你的判斷,但我相信你是個好人,不管你的能力有多可怕,我們也可以成為同伴和朋友。不如我們互相說說自己的事,然後再來做決定。我希望我的盟友是個願意把秘密告訴我的人,這樣我才能放心在他身上有所寄託。”
路克斯無奈地看著他,似乎內心萬分糾結,但他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你知道的,因為我是使者。”
使者的能力近乎於主宰。
“哦。”弗恩平靜地說。
“你不害怕嗎?”
“為什麼害怕?”
“用警方常用的說法,我是個危險分子。”
“你可以飛嗎?”弗恩好奇地問。
路克斯看他的目光變得十分複雜:“可以。”
“真的?”
“真的。”
“瞬間移動呢?”
“也可以。”
“時間停止?”
“當然。”路克斯說,“使者無所不能。”
“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離開小鎮。”
“只有這件事不可能,主宰賦予的所有能力都只在這裡生效,離開小鎮是主宰的禁忌。”
除此之外他幾乎是這個小鎮的真神。
“所以他們才都怕你。”
“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不完全是,弗恩的疑問還很多。如果一個人無所不能,確實會有很多人對他心生畏懼,但同樣也會有很多崇拜者、同伴和追隨者。人們很容易建立起陣營互相對抗,即使在力量懸殊之下仍不乏勇者和敢死隊員。
“是我拒絕他們靠近,按理說我也應該讓你離得遠一點才安全。可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有正義感和使命感,你不會妥協。很多人在這裡時間越長越容易忘掉過去,變得軟弱無力不願反抗,而你卻剛好相反,早晚有一天你會和守衛們衝突得兩敗俱傷。我不希望那是你的結局。”
“這麼說你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是真的?我會發生什麼倒霉事?”
“你會受傷,會死。”
弗恩沒有吃驚,他已經做好準備傾聽更壞的消息。
“只要我使用使者的能力,我身邊的人就會代替我付出代價。聽起來是不是很棒,我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超乎尋常的力量,自己卻置身事外毫髮無傷。”
“是在你身邊的人,還是和你有關係的人?”
“無所謂,你要知道,任何出現在你周圍的人,和你擦肩而過的人,向你投來無心一瞥的人都自然會成為你人際關係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