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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判了死刑。”弗恩喃喃自語,“他死了嗎?”

    “不知道,報紙上沒寫。”比爾問,“你為什麼要打聽這個?”

    “為了離開這裡。”

    “一條變態殺手被判死刑的消息可以幫助你離開小鎮?”比爾笑起來,他在這裡太孤僻了,沒什麼事能讓他開懷而笑,但這件事聽起來真有點可笑,讓他懷疑門外的人是不是精神錯亂了。

    “也許你不信,但沒關係,很快你就會明白。”弗恩站起來說,“我不得不感謝你,讓我想通了一些事,如果小鎮不存在了,你還可以來警局找我。我會為你想想辦法擺脫流浪生活。”

    “指望我感謝你嗎?”

    “不,但是你覺得外面的那個我比較像正義化身,我想或許那應該是我的榜樣。”

    比爾安靜了片刻,弗恩正要回去,忽然聽到他說:“你不但邪惡,而且狡猾,你可以讓人恨你,但只要你願意又隨時可以消除恨意。你對別人的控制簡直隨心所欲。”

    “我就把這番話當做讚賞。”弗恩對他說,“明天早上我會來給你送些吃的,但是我還得想想怎麼讓你吃東西才最安全,除非你保證絕不使用能力。”

    “我只要保證就夠了?”比爾意外地問,“向誰保證?”

    這個世界和外面世界的神都不太牢靠,而且一個沒有任何懲罰機制的保證又能起到什麼作用,他大可以信口發誓立刻反悔,沒人能拿他怎麼樣。

    “是的,你只要保證就夠了,向我保證。”

    “你會相信我嗎?”

    “那是我的事。”

    比爾想了一會兒說:“我保證,在你送吃的來時不會用能力。”

    “早餐想吃什麼?”

    “牛奶,薄烤餅加楓糖漿,荷包蛋和香腸。”

    “一個三明治,加一杯牛奶。”

    弗恩回到臥室,輕輕地躺在路克斯身邊,伸手把他攬在懷裡。路克斯在睡夢中尋求著溫暖,向他身邊貼近。弗恩吻了他的額頭。這時他忽然又有一種奇怪的念頭,會不會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也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而是主宰強加給他的,連對路克斯的愛也是。

    不,不會。

    弗恩把手臂收緊,他的感情不會有假。無論如何,他都堅信這一點。

    路克斯被他緊緊的擁抱弄醒了,睜開眼睛安靜地看著他。

    弗恩說:“我吵醒你了。”

    路克斯沒有說話,又閉上眼睛。

    弗恩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要路克斯在身邊,他就會感到無上的滿足,似乎什麼困難都會迎刃而解。即使他什麼也不做,也能夠成為一種堅強的支撐。弗恩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這樣明白地告訴自己,如果失去他,一切努力都不再有意義。如果這是假的,他甚至也想感謝主宰,讓他有了這樣完美無缺的相遇。

    路克斯在他耳邊輕聲問:“你做了什麼夢?”

    “一個好夢。”弗恩摸著他的頭髮說,“夢見我們開著車在公路上,兩邊都是金色的麥田,收音機里放著一首老歌,我們正向著家的方向去。”

    “誰的家?”路克斯問。

    “我們的。”弗恩回答,這似乎是個理所當然的答案,但是他又感到其中多了一些含義,讓他覺得沉浸在一種安詳的幸福之中。

    “你願意和我住在一起嗎?”他問道。

    “當然。”路克斯回答,“我願意……不,我覺得我應該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家人。”

    “我也沒有。但是我有一種感覺,他們不會反對。”

    “是的,真奇怪,我也這麼想。”弗恩說,“我覺得沒有什麼能阻礙我們。”

    “連主宰都不能,還有誰可以呢?”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沒有人再想說話。

    弗恩閉上眼睛時,忽然感到有些頭疼,但他沒有被這種疼痛刺激得醒來,反而沉入了一種異常舒適的夢裡。

    路克斯的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是他在使用能力嗎?弗恩最後的神志消失了,完全放鬆下來,任由自己在溫柔的充滿愛的夢境中沉沉睡去。

    他沒有夢見金色麥田的公路,但是夢見了一個家。

    他夢見寬敞明亮的客廳,一位精神奕奕的老人,一個美麗溫柔的老婦人,餐桌邊坐著他的愛人,空氣中瀰漫著溫情和牛排的香氣。

    也許只有幾秒鐘,但是這個夢帶給他進入小鎮以來最安穩的一覺。

    第46章 高塔

    弗恩打開門時,心中仍有一些緊張,要說提心弔膽也不為過。

    他知道蜷縮在角落裡的人隨時可以把他扔到半空,按在牆上,讓他像一顆失控的網球一樣到處亂撞,最後他可能死於全身骨折和頭骨碎裂。但是,這些讓他緊張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比爾只是看著他把三明治和牛奶放到自己面前。

    弗恩沒用紙杯和紙袋,而是漂亮乾淨的白瓷盤和玻璃杯。

    他明白無論多小心,比爾都能在他只身前來的情況下殺了他然後從容離開,因此乾脆沒做什麼多餘的防備。

    這些漂亮的餐具對弗恩來說很危險,但對比爾而言卻是一種信任,他覺得自己受到重視,也得到了尊重。他平靜地吃完了簡單的早餐,把玻璃杯還回來時,弗恩知道他不會再濫用能力了,於是離開時沒有鎖門,並且把那件密不透風的黑色長外套放在門外。

    比爾對他的評價有可能是對的。弗恩心想,他確實在有意識地操控他人的心理,用一頓平凡無奇的早餐,一個帶金邊的餐盤和一個玻璃杯就化解了他們之間的敵意和仇恨。比爾仍然會執著於小鎮的存亡,但不再是他的死對頭。

    離開地下室後,弗恩很想去鎮上走走。這個念頭突然闖進他的腦子裡,讓他多了幾分警覺。最近他對自己毫無預兆突然而至的想法都會有些懷疑,擔心那是主宰對他的控制。只是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這也僅僅只是困惑和懷疑而已,如果主宰可以控制他思考,那麼不管是突發奇想還是深思熟慮都有可能是思想被動了手腳,對此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弗恩走到中心廣場,在許願池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開始回想進入小鎮後發生的每件事。他原以為自己可能會忘記一些細節,但是很奇怪,他對這個小鎮的事記得比任何事都清楚。不但記得路克斯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受過的每一次傷,就連那些只有一面之緣的鎮民也能立刻回憶起來。他甚至想起第一次走進魔手餐廳時瞥見的那個少女和她嘴唇上的銀環。

    明晚他們就要走進濃霧,雖然這是必經之路,但弗恩的心中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

    小鎮難得寧靜,他卻覺得有什麼壞事要發生。

    這時他看到一個人從空蕩蕩的街道盡頭走來。

    是瑞琪。

    弗恩沒想到會是她。因為喬迪的關係,瑞琪總是給人一種幾乎不存在的感覺。她像喬迪的附屬品,一個擺設,無論喬迪說什麼鬼話,她都會帶著那種毫無真情實感的微笑隨聲附和。

    弗恩看著她慢慢走來,直到近處才發現她的身上有血。

    她已青春不再,甚至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一些,這樣的傷一定會讓她難以忍受。但是弗恩沒有看到她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只是走路的姿勢有些艱難。他站起來,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肩膀。

    “瑞琪,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哪?”瑞琪哀傷地問,“喬迪在哪?”

    “你受傷了,是誰弄傷了你?”

    守衛們會這麼做嗎?他們沒有理由傷害這個可憐的女人,但是他們應該也知道瑞琪並不是喬迪真正的妻子,因此不會對她有多少尊重。

    弗恩讓她在長凳上坐下,檢查她的傷勢。血是從膝蓋附近冒出來的,弗恩說:“我要看看你的傷口,希望你能諒解。”

    他把她的裙子捲起來,露出小腿。瑞琪沒有阻止,似乎除了打聽喬迪的下落沒什麼能讓她操心。

    傷口不止一處,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子割開的。

    “瑞琪,這些傷是怎麼回事?”

    瑞琪傷心地望著他,弗恩實在不忍心看她的眼神,因為那不僅僅是悲傷和焦慮,還有一種被強迫扭曲的愛。

    為什麼喬迪會有那樣的能力。

    “瑞琪,我要帶你回去才能替你止血,你可以不要動,讓我來幫助你。”

    弗恩試圖把她抱起來,但忽然間,瑞琪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聲音變得異常冷靜,不再有那種因為疼痛和傷心欲絕造成的顫抖。

    她看著弗恩的雙眼,像老師在對學生提問一樣問道:“請你告訴我,喬迪究竟在哪?”

    當瑞琪問完這個問題,弗恩心中忽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似乎覺得自己失去了幾秒鐘的記憶,一陣恍惚。他確定沒有回答瑞琪的提問,但是這種怪異感讓他內心產生了一些警惕。

    這不是個正常的地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能力。

    弗恩低頭去看瑞琪的雙腿,飛快地瞥了一眼那些傷口,發現瑞琪右邊的小腿上多了一道血痕。與此同時,弗恩也察覺了這些傷口的異樣,每一道血口的長度都一樣,即使用尺衡量也不會這麼準確。這絕不是普通刀子造成的割傷,是她能力的代價。

    弗恩抓住她的手,現在他已經不能放跑她了。不管瑞琪剛才用了什麼能力,目的一定都是為了救喬迪。

    他的手對準瑞琪的脖子,必須讓她立刻失去意識才行。弗恩的反應超過了常人,行動也沒有絲毫猶豫,但瑞琪只需要動一下嘴。她的速度一點也不慢,聲音尖銳地高喊起來:“他在占卜店,喬迪在占卜店!”

    弗恩擊向她脖子的手停下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打暈這個可憐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弗恩往占卜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幾個躲藏在巷子裡的守衛已經沖了進去。他不擔心霍爾克,那是個不好惹的傢伙,肯定會把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說不定連一張椅子都不會弄壞。

    真可惜,喬迪這個完美的人質再也不能起作用了。

    他丟下瑞琪離開守衛的視線,在他們救出喬迪,重振旗鼓對付他之前,所有時間都必須利用起來。

    凱勒踢開占卜店的玻璃門,薇洛麗卡從窗邊逃開,躲進桌子底下。凱勒對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沒有一點興趣,只要她不礙事甚至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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