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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爾森的慘叫驚心動魄,他在看著自己骨頭斷裂的極度恐怖中使用能力消失了身影,甚至不敢在眾目睽睽下逃走,生怕成了使者追殺的目標。
地上留下一串觸目驚心的紅色腳印,血離開了尼爾森的身體就顯現出來。
幾個年輕男女正在救助剛才倒下去的旅人同伴,當尼爾森的肋骨折斷時,其中一個女孩也驚叫著跪倒在地,雙手捂住喉嚨,血從她的指fèng中噴濺而出。那是非常可怕的場面,然而路克斯依然站在那裡,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後來,不知道是誰先發起的,人群開始往他相反的方向逃跑。恐懼像會傳染,從一個人傳到另一個人。但災難沒有就此結束,史蒂文被弗恩開槍打傷的手還裹著繃帶,突然間一陣痙攣,電流竄過全身。他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無法控制地從兩腿間流出尿液。
守衛和旅人都在不斷受傷,路克斯向他們走去,路邊的一盞路燈在他身後倒下。所有人都驚恐地望著他,有的開始逃跑,有的哭了起來。
凱勒終於也從難以置信中回過神,開始向後飛奔試圖遠離他。但他只來得及跑出兩步就被看不見的力量絆倒在地。路克斯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凱勒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勇敢無畏,他發起抖,不知道使者要怎麼懲罰他。
路克斯伸出一隻手,抓住凱勒胸前的衣服。凱勒沒有反抗,想到自己曾對他做過的事,嚇得魂不附體。
“我不會放過你們。”路克斯說,“從現在開始,我會把你們一個個全找出來,但不會讓你們死得太快。別忘了,這裡就是地獄。”
凱勒長大嘴,似乎想為自己辯解,但是能說什麼呢?
他的下巴被路克斯狠狠揍了一拳,牙齒咬傷了舌頭,血湧出來。
路克斯沒有對他用能力,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凱勒被他打暈過去,路克斯低頭看了他一會兒。
廣場上滿地是血,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他的灰色連體衣上並沒有沾到血,但在小鎮的人們眼中,他又成了那個毀滅一切的魔鬼使者。
街邊的一棟房子裡有人透過窗簾的fèng隙偷看他,路克斯側過頭向窗戶看了一眼,房子裡的人立刻躲起來。
人人都怕他。
他跨過昏迷不醒的凱勒和在地上翻滾的芬克,走過沒有人的街道,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恐怖籠罩著整個小鎮。
太陽爬過穹頂,向西面落下。路克斯沒再露面,但這樣的消失反而更令人害怕。
街上不再有人走來走去,那些總是亮著燈的店鋪也關了不少。
占卜店的櫥窗彩燈仍然亮著,厚重的黑布遮蓋之下沒有人能看出店裡的情形。
薇洛麗卡裹著一條毯子從窗戶邊走回來,店裡沒有開燈,但忽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
羅傑的手指發著亮,看著她低聲說:“街上還是沒有人嗎?”
薇洛麗卡點了點頭。
“他把他們嚇壞了。”
羅傑盯著她枯瘦的臉,薇洛麗卡的臉頰凹陷著,在微光下有些恐怖。
他說:“沒想到你能那麼準確地絆倒凱勒,時間剛剛好。薇洛麗卡,你應該多吃點東西。”
“我也想吃東西。”霍爾克在他身後說,“但我得先穿上衣服。”
他赤身裸體地站在一堆灰塵里。
羅傑問:“還需要多少毯子?”
“一兩條。”霍爾克懊悔地說,“我不該弄斷那盞路燈。”
“但效果很好。”羅傑由衷地說,“像電影裡的鏡頭,使者經過,路燈倒在他身後。”
他從薇洛麗卡手中接過厚厚的毛毯替霍爾克裹在身上,毯子一碰到霍爾克的身體就像被看不見的火焰燒著了似的,慢慢變成一堆灰燼。等到還清代價,霍爾克才鬆了口氣,穿上自己的衣服。
“你們之中有沒有人可以控制別人的思想?”
“沒有。”羅傑說,“要是有的話一切都好辦了。”
“那我一定是發了瘋才會答應幫助你們。”
“可剛才你明明也玩得很開心。”
“這就像派對上的酒,人們總是在狂歡之後追悔莫及。”霍爾克似乎覺得很冷,又多加了一件外套。
“你覺得他能嚇住他們多久?”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但是受傷的那幾個一定嚇得半死。總之這件事和我沒關係,我還是個保守的中立派,不想捲入你們兩方的戰爭。”
“可你畢竟幫了我們不是嗎?”羅傑說,“如果你想保持中立,又為什麼要幫我們?”
霍爾克回到裡面的房間,坐在自己喜歡的座椅上,熟悉的環境讓人感到舒適,他心滿意足地吸了口氣。
羅傑跟了進來。
“我來解釋一下吧。”霍爾克說,“我是個真正的靈媒,即使不在這裡我也有超能力。”
羅傑困惑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不明白這和幫助他們欺騙守衛又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靈媒的超能力是什麼嗎?”
“通靈?和死人說話?”
“都不是。”霍爾克說,“是讀心術。”
“讀心術?”羅傑好奇地問,“你是說你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在想我一定是個騙子,靈媒都是騙子。即使在這個鎮上,你也不相信外面的世界有超能力。”霍爾克把雙手放在桌上,微笑著說,“是的,你想的一點都沒有錯,靈媒都是騙子,但我們不是天生的騙子,我們只是比別人更懂一點人的心理而已。看穿他,你就能知道更多秘密,他也會自動把秘密告訴你。你知道克拉克警官在想什麼嗎?”
羅傑問:“難道你知道?我總覺得克拉克警官的想法沒人猜得到,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就像他公開廣播告訴所有人他和使者的關係一樣。”
“這就是我幫助你們的原因。他的心中是一片迷霧,沒有人看得清。”霍爾克說,“真正的靈媒就是要看見那些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為了能看得更清楚,所以幫助他,讓他活得久一點。”
第26章 動物們
這裡更隱蔽,而且沒有焦味,是一個長四十英尺,寬二十五英尺的房間。
四面空空蕩蕩,到處是灰塵,在那些不太活動的區域,只要有人走過就會揚起一陣小型的灰塵風暴。
唯一的窗戶位於正對房門的牆上,大約八英尺高的位置,窗戶無法打開,圖案是一片彩色玻璃構成的玫瑰。從外面應該無法看到房間內部的樣子,如果天氣好,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會在地板上留下一大塊憤怒的紅色。
路克斯覺得它們看起來有點像血泊,像一大瓶墨水打翻在地。
現在是晚上,他拉動窗戶邊上的繩子,把厚重的窗簾放下,這樣整個房間就成了一片絕對的黑暗。
這是個小教堂的地下,鎮上沒有神職人員,或許是因為人人都覺得主宰是小鎮唯一的真神,在這裡信奉其他宗教是違和而不敬的緣故。可是同樣,人們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主宰會在這裡留下一座教堂。這是對他們的試探和考驗。不管怎麼樣,沒有人會接近這裡。
黑暗中亮起一點光,路克斯擦亮了一根火柴。
火柴的光小得不可思議,可在這片絕境的黑暗中卻也亮得不可思議。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角落,點亮了一盞古舊的玻璃燈罩的桅燈。
燈光照亮他的四周,房間裡整齊地排列著一些長方形的棺材,這裡原本是陳列神職者遺體的地方,可所有棺材都沒有主人。
路克斯走到窗戶下的棺材邊,把燈掛在牆上。
火光映照下,他看到躺在裡面的人。
弗恩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地蜷縮著。
路克斯把手伸向他,剛要碰到臉頰,他的眼睛忽然睜開了。
弗恩望著他,路克斯還是繼續把手指伸去,摸到他的耳垂。他的脖子溫熱,體溫正常,沒有發燒的跡象。弗恩握住他伸來的手,棺材裡鋪了毯子仍不足以抵擋這裡的寒冷。
儘管燈光昏暗,弗恩還是留意到路克斯身上那件灰色連體衣。
“他們相信我死了嗎?”他問。
“起初不信。”
“後來呢?”
“後來霍爾克折斷了芬克和尼爾森的骨頭,薇洛麗卡絆倒凱勒,莫根和溫蒂也假裝受傷,他們就相信了。”
“我真想見見那個場面,一定很有趣。”
“並不有趣。”路克斯說,“他們之所以相信,是因為你確實受了重傷,尼爾森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刺穿你的心臟。”
他的手沿著弗恩的脖子往後摸去,摸到他背後的傷口,那裡層層疊疊裹滿繃帶。路克斯感到在這不幸的遭遇之中,他們還是受到了幸運女神的眷顧。弗恩的傷口沒有流膿感染,本人也沒有發燒昏迷。
他像電影裡的英雄一樣,仍然保持著冷靜的頭腦和堅強的意志,重傷時還能想出這樣的方法愚弄守衛。接下去只要他不露面,不被人發現,路克斯就可以像真正的死神一樣在小鎮上來去自由,橫行無阻。守衛們也許會疑心,也許會想盡辦法試探,但他們絕不敢輕舉妄動。
“就讓他們這樣疑神疑鬼一陣子吧。”弗恩說,“我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
“你得先好起來。”
“我很快就會好,我的傷一直好得很快。”弗恩給他看自己掌心裡的傷疤。路克斯輕輕撫摸著過去的傷痕,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弗恩的手掌又向前伸了一些,摸到他的臉頰。
路克斯感到他的手指是冰涼的,手掌也是。他的臉頰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下毫無血色,這裡太冷了,毯子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有過女朋友嗎?”弗恩忽然問。
路克斯愣了愣,這真是個突如其來的怪問題。
“沒有。”他停頓片刻,內心也產生了好奇,反問道,“你呢?”
“我只有工作和搭檔。”弗恩說,“這裡真冷。”
“你想到有什麼好辦法取暖嗎?”
弗恩說:“我不喜歡你的連體衣,會讓我想起一些不幸的事。”
“守衛們也不喜歡,灰色總是不吉利,但在小鎮上它就像一個警告。”
“在這裡不需要。”弗恩的手指穿過他的金髮,微笑著問他,“你有能讓我暖和起來的超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