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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就夠了,要是你沒那麼恨他可以給兩頓,但不能讓他吃飽。”
弗恩站起來正打算離開,又想起什麼,回過頭來說:“別讓薇洛麗卡看到他。”
他和路克斯走了,霍爾克滿臉愁容地望著地上的喬迪,這可憐的傢伙,惹了不該惹的人,接下去還不知道會有什麼苦難。
弗恩沿著潘科街往警局走,他和路克斯的大部分傷勢在艾米麗的時間裡用使者能力治癒了,只有弗恩承受代價的傷還在,要消除代價必須付出更多代價,路克斯也只能說那得不償失,他難以估算是否會波及到隊列中的其他人。
弗恩的胸口痛得要麻木了,脊椎像被針刺一樣。但路克斯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點痛楚,他走路仍然很快,對路邊的守衛視而不見。
路克斯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支撐他,忽然間有些憂心忡忡。
弗恩又一次來到綠房子樓上的廣播室。
他打開麥克風,對整個小鎮的人說:
“我是弗恩·克拉克,很抱歉,但這是最後一次廣播,希望所有人都能聽清楚。首先,守衛們,喬迪·溫斯特在我的監管之下,我不知道你們見到他時內心產生的服從有多少是心甘情願的,但他至少讓你們團結一心。我保證讓他活著,而你們保證不再使用任何能力,不傷害鎮上的任何人,這些人包括旅人和不想參與的中立派,只要違反其中任意一條,我就殺了喬迪·溫斯特。”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其次,想離開小鎮的人可以加入旅人隊伍,在我和使者找到出路時一起走。守衛也可以改換立場,不管是誰因為什麼原因遭到其他守衛的阻攔,我就殺了喬迪·溫斯特。”
“最後……”他說,“不要懷疑我是否有能力隨時殺了你們的精神領袖,也不要試圖去找他,否則我一樣會殺了他。”
說完他放下了麥克風,路克斯在身後看著他。
“怎麼了?”弗恩問,“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你說得很好,語氣又凶又狠,肯定能嚇倒很多人。”
“你覺得喬迪真有這樣的分量可以讓守衛們不敢輕舉妄動嗎?”
“對於他能力範圍內的人來說,他舉足輕重,但我想,也許守衛之中也有相反的人。”路克斯說,“就像霍爾克那樣,對他的好惡不太明顯,可即使在路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看到的一瞬間也總會有些好或不好的評價。”
“所以那些人的轉變不強烈,甚至有可能是從輕微的好感轉化為惡感。”
“是的,有些人天生就有惡念,他不會在乎喬迪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傢伙混跡在守衛之中,比被喬迪能力影響的更麻煩。他們都聽到了你的廣播,但他們不會在乎喬迪的性命。”
“至少我們排除了一群烏合之眾。”弗恩說,“我餓了,想一起去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嗎?”
“當然想。”
弗恩和他一起下樓去,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回到桌邊。
路克斯不解地問:“你要幹什麼?”
“這次我不會忘記。”
弗恩在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一會,拿下一張老唱片。
“沒有在66號公路上找樂子。”
他放了一首約翰丹佛的鄉村路帶我回家。
第42章 傷口
菲力小牛肉配紅酒醬、羊肉裡脊、蒜汁烤雞肉和新鮮蔬菜拼盤。
“不要招牌雞肉飯嗎?”艾米麗冷冰冰地問。
“博納爾說要送我一份。”弗恩向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廚師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向他打招呼。
“他是個很棒的傢伙。”博納爾說,“我喜歡那首歌。”
弗恩朝他揮手致意。
艾米麗問:“你們下午來過,現在又來了,為什麼不先回家洗個澡?”
弗恩和路克斯的樣子很狼狽,在迷霧中的樹林裡度過了一整晚,又和守衛們較量了一番。路克斯的能力雖然治好一些傷,但沒讓他們變得乾淨一點,兩人的衣服上到處沾滿泥土和血痕。
“我也很想把自己洗乾淨,但是我們太餓了。”
艾米麗收起菜單對他說:“你知道嗎?每次你們在我面前玩能力和代價的遊戲,我都會想是不是應該收取一點報酬,畢竟你們看起來玩得很開心。”
“我聽出你的話裡帶刺,這是個好現象,表示你的情感還很豐富,我就少了一些問你索取能力的愧疚感。”弗恩微笑著說,“而且接下來我還會向你要些時間。”
艾米麗伸出手:“小費。”
弗恩身上沒有錢,路克斯也沒帶,艾米麗把帳記在他名下。
弗恩問:“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在這裡的人誰沒有想過。”艾米麗說,“連守衛都想過。我們想的無非就是兩件事,離開和活下去。”
“你在小鎮外是做什麼的?”
艾米麗愣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問題猝不及防。她努力想了想,然後回答:“我想不起來,但總覺得那時我應該是個和人很合得來的人。”她確實有這樣的記憶,那些鮮艷的口紅,熱情的笑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代價的作用,她又覺得以前的事忘了也不可惜。說完她轉身走開了。
晚餐非常美妙,他們還喝了點甜酒。回家時,弗恩發現他們有了大麻煩,羅傑和他的旅人朋友們全都聚集在門外等待,人數比第一次多了一倍,看來那些原先不想露面的人也拿定了主意。
“我們是不是該去別的地方躲一躲?”弗恩問。
但是來不及了,莫根第一個看到了他,溫蒂立刻尖叫起來。
“克拉克警官,太酷了。”莫根沖他比了兩個拇指,然後模仿他的語氣說,“只要違反其中任意一條,我就殺了喬迪·溫斯特。哇哦!這個人是我們的英雄。”
人群歡呼起來。弗恩對路克斯說:“你能把他們的記憶也消除嗎?我願意忍受任何代價的痛苦。”
路克斯幸災樂禍地望著他:“這代價太大了,不值得。”說著他輕輕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向那群年輕人之間。“去吧,英雄先生,這是你的派對。”
弗恩被他推著,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溫蒂擠到他面前伸出手,弗恩本能地避開她像要擁抱似的動作。溫蒂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後開心地叫著:“我碰到他了,天哪,我碰到了克拉克警官的手。”她激動地和另一個名叫朱麗的女孩瘋狂地擁抱在一起,似乎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男孩們則蜂擁而至,把他圍在中間。當弗恩發現他們是想要把他抬起來玩拋接遊戲的時候立刻阻止。
“不准這麼做,否則……”
“否則怎麼樣?”莫根笑著問,“你就殺了喬迪·溫斯特嗎?”
他哈哈大笑:“我們不在乎啊。”
這下連路克斯都笑起來,和弗恩相比,這些年輕人似乎覺得他不是個可以開這種玩笑的人。這真是一種大錯特錯的誤解。
弗恩終於還是沒能抵擋住十幾個人的力氣,羅傑在數數,他們一起把他拋到半空又接住。這場鬧劇一直到午夜才散場。一群年輕人把弗恩抬到樓上,路克斯很配合地開了門,他們自助式地開了一場歡樂派對,用巴倫克先生的收音機放70年代的老歌,自己去廚房找吃的,在沙發上跳舞、擁抱、親吻。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小鎮?”
羅傑在人群中找到弗恩問。
“如果你不把這些傢伙從這裡弄走,就永遠不會知道是什麼時候。”
“場面已經失控了,我也沒有辦法。”
“是嗎?可我覺得你玩得比誰都開心,你還為他們打了鐳射燈!”
“好吧,我想想辦法。”羅傑心虛地說,他去想辦法了。
弗恩把路克斯拉進臥室,關上門,倒在床上。
他疲憊得一動也不想動,路克斯坐在他身邊說:“現在你有時間把自己洗乾淨。”
“我已經睡著了。”弗恩閉著眼睛說,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路克斯把手放在他的耳垂上,輕輕揉捏了一會兒,弗恩睜開眼睛說:“你不會讓我這麼睡下去的對嗎?”
“是的,你得起來洗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再好好睡一覺。”路克斯低下頭,在他耳邊吻了一下,“你不能在這種血腥味里睡著。”他一定會繼續做噩夢。
“我動不了。”
“我來幫你。”路克斯把他從床上拉起來。
他們一起洗了澡,路克斯為他擦掉身上的血。他知道在看不見的地方代價還在持續,弗恩的脊椎應該會感到針刺般的疼痛,胸口也在發疼。他用溫熱的水替他沖洗後背,水流過赤裸的皮膚,路克斯忍不住在他突出的骨節上吻了一下。
弗恩轉過身來,伸開雙手捧住他被水淋濕的臉,非常輕柔地在他濕潤的嘴唇上留下一個深情的吻。沒有人說話,一切都那麼自然。弗恩靠在路克斯的身上,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搓揉,讓水帶走血腥和污垢。
洗完澡,路克斯把他送回床上,客廳里的聲音變小了,狂歡的人們已經漸漸離去。
弗恩躺在床上,手背按著額頭,幾乎立刻就睡著了。路克斯發現他最近越來越疲倦,也許是醒著的時候承受了太多壓力,小鎮和主宰的力量一直在影響他。他不但要應付不懷好意的守衛,解開小鎮的謎團,還要獨自對抗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
路克斯靠近他,聽到他在沉睡中因為疼痛而不自覺發出的呻吟。他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撫摸他的背脊,為他緩解傷痛。
凌晨時分,天還沒有亮時,弗恩忽然醒來。
他睜開眼睛,望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心中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著,但奇怪的是同時又有一種極度的冷靜。在這種自相矛盾的錯亂感覺中,他一直凝視著眼前的黑暗,似乎進入了一種古老而神秘的禪定狀態。
他試圖喚醒自己的記憶,不被小鎮和主宰控制。他在這種狀態下又想起了一些關於星期三殺手的片段,他越來越覺得這個案子並不僅僅是發生在小鎮之外的不相干的事件。
它一定和小鎮有著隱秘的關聯,他不再把它當做一個故事說給路克斯聽,他要把這個案件的所有細節都回憶起來。
”會有什麼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