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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克斯坐在床邊看著他。
“你為什麼躲在這裡?”
“你覺得我應該出去嗎?”
弗恩坐在他身邊說:“不出去也沒關係,我會很快把他們打發走。”
“那裡還有個孩子,你確定他了解到這裡來意味著什麼?”
“我想是的,他知道。”弗恩說,“不要小看孩子。我想外面的每個人都知道,但是那又怎麼樣?”
“這種感覺很不好。”
“我明白,保持隊列的純潔性很重要,你花了那麼多時間習慣獨居,現在要你成為一個焦點人物確實很難。不過記得我剛才說過的新約定嗎?我保證永遠在你的隊列第一位,而你保證我不受致命傷。這樣隊列里有多少人又有什麼關係。”
弗恩靠近他,摟著他的脖子,拇指輕輕摩挲著安慰他。
路克斯刮去鬍子的臉輪廓分明,綠眼睛裡閃動著憂慮。看來過去的事依舊縈繞不去,奪走了他無所畏懼的勇氣,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擔心會發生意外。可他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傢伙。
“我可以確定,沒有人會在我前面。”弗恩輕聲說,“要是你還擔心,有一種關係比朋友更牢靠。”
路克斯看著他,忽然說:“我也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了。”
弗恩感到好笑,就笑起來說:“是嗎?老套的搭訕。”
“我終於知道你說的熟悉是什麼感覺了。”
溫柔、親切、美好,還有數不盡的好詞兒。
他向前湊了一些,望著弗恩的眼睛問:“你剛才說的比朋友更牢靠的關係是什麼?”
弗恩吻了他的嘴角。路克斯輕輕轉頭,把嘴唇對準他。
弗恩的手伸進他的衣服,摸到他受傷的地方。他知道路克斯真正的傷處不可能那麼輕易被撫平,但如果想要治癒,他願意當個耐心的醫生。
有人在敲臥室的門,又是羅傑。
“你的擁躉們等不及要見你了。”弗恩輕聲說,“我去把他們趕走。”
“沒關係。”路克斯說,“我們一起去,然後再一起回來。”
“不用勉強。”
“一點也不。”
路克斯出現在客廳的時候,整個房間鴉雀無聲。
沒有人說話,或者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他們看來,路克斯和想像中的死神毫無相似之處。以前從遠處眺望加油站,他們總能看到一個鬍子拉碴,一身灰色連體衣的怪人。孤僻、怪異,似乎只要走近幾步就會被這個古怪的傢伙活生生地碎屍了。
但是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只是個遍體鱗傷的普通人。他們都聽說了凱勒的暴行,也目睹了弗恩把那兩個罪魁禍首關進牢房。可不管怎麼樣,對於使者的敬畏之情是很難磨滅的。他們自願而來,弗恩卻還是覺得衝動和英雄主義占據了這些年輕人的大部分情感。
“好吧。”他打破僵局,靠著臥室的門說,“如果沒有人要發表演說,我想這樣場面已經足夠了。”
他說:“歡迎加入使者的隊列。”
第19章 噩夢
羅傑列了一份名單,包括沒能到場的人。
“那些沒來的人,在小鎮的時間要長一些。”
弗恩明白他話中隱含的意思——他們都曾參與狩獵,目睹過使者的力量,要忘記過去坦然面對路克斯很難,但他們願意寫下名字,加入隊列,這就夠了。
旅人的數量的確如羅傑第一次說的那樣,不算多,二十來個,而且情況還要糟。他們太年輕,新來的幾乎都不了解將要面對的是什麼,甚至有人樂觀地認為這是一場競技比賽。弗恩給了他們一支筆和一些稿紙,讓他們輪流把自己的能力和代價寫下來。
他需要對這個小鎮上的人做個普查。
羅傑把寫完的稿紙收集起來交還給弗恩。雖然每一張上面都有名字,弗恩還是花了點時間對號入座。那個大喊“使者萬歲”的年輕人名叫莫根·哈里斯,他的能力和胖子艾伯特很像。艾伯特可以不吃飯,他可以終日不眠不休。但他比艾伯特幸運,能夠主動使用能力,只是要付出視力作為代價。弗恩問他會不會變得什麼都看不見,莫根說失去的視力會慢慢恢復,但他還沒試過變成瞎子結果會怎樣,他也很怕過度使用能力讓自己變成怪物,況且睡覺是件很愉快的事。金髮姑娘叫溫蒂·卡特,能讓正在進行的事延長三秒,可她只用過一次,據說代價會讓她增添皺紋,她發誓寧死也不再用。
“克拉克警官,你的能力是什麼?”莫根好奇地問。
弗恩指了指他夾在手指間的筆說:“在你手裡。”
“一支鉛筆?”
“變出鉛筆的代價小一些。”
莫根難以置信地看了羅傑一眼,羅傑肯定地點頭。
“你要用一支筆去和守衛們對抗?”
溫蒂的目光充滿崇敬:“他很勇敢。”
“我們什麼時候宣戰?”莫根問,“使者站在我們這邊,簡直像做夢一樣。”
“可要是使者用了能力,我們都會死嗎?”
所有人都望著路克斯,看來他們對使者的能力一知半解,不少人以為路克斯就像故事書里寫的那些邪惡巫師一樣,每一次施展法術都要獻祭一條人命。
“沒有人要宣戰。”弗恩說,“而且超能力不是唯一可以用來對抗暴力的手段。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制止暴力,如果小鎮有新來者,先阻止守衛對他們進行不友好的能力測試。”
“然後呢?”莫根問。
“保護好自己。”
年輕的旅人們面面相覷,這似乎並不是他們期盼中的戰鬥。
弗恩說:“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守衛,而是創造這個小鎮的主宰以及鐵則。”
可這要比對付守衛更困難,更虛無,就像要人們去挑戰自然規律一樣無所適從。
“總之,讓一切保持正常,從眼下能做的事開始做起。凱勒和芬克在警局的牢房裡,沃倫警官雖然看起來是個中立派,但他年紀很大了,難免會有些搖擺不定,得有人去當個靠得住的看守。”
莫根自告奮勇承擔了這個任務,另一個年輕人願意和他輪班。
羅傑則表示會和剩下的人暗中巡邏,時刻留意小鎮的動靜。
“如果守衛們有什麼舉動,我會立刻告訴你。”
直到中午過後旅人們才離開。儘管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弗恩仍然感到精疲力盡,對付一群熱血衝動的年輕人比對付凱勒那樣的暴力分子更艱難,他們總能從一句簡單的話中扯出無窮無盡的話題。
路克斯在椅子裡笑得喘不過氣。
“‘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守衛,是主宰和鐵則。’”他笑著說,“我不得不說,你剛才的語氣真是煽動人心。”
“你又在笑。”弗恩看著他。
“我已經很久沒這麼笑了,讓我笑個痛快。”
“與其在這裡笑個不停,不如來試試解開喬伊·巴倫克的謎題怎麼樣?”
路克斯終於停下了,問道:“你發現了什麼嗎?”
“很難說是不是線索,看起來像他的瘋言瘋語。”
弗恩帶他走進書房,打開喬伊·巴倫克的電腦找到那個名叫梅里亞的文件。
路克斯專注地讀了一遍,眉頭緊皺著。
“你能看懂他寫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確實像個瘋子寫的日記,很難理解,有那麼多符號。”
弗恩說:“我還是覺得喬伊·巴倫克發瘋這件事非常可疑,羅傑說他的能力是預知未來,而代價只是健忘。健忘可能會讓一個人變得神神叨叨,會想要把重要的事情記下來,但健忘不是發瘋,不會寫下這麼詭異的內容。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他寫的未必是胡言亂語,只是我們沒弄明白。”
“你說他沒有瘋,只是因為看到了某些東西而又無法用語言表述出來,所以讓他看起來像個瘋子?”
“或許他看到的東西確實令人瘋狂。”
“他看到了什麼?”路克斯抬起頭望著弗恩。忽然間,他們心有靈犀地安靜下來,腦海中同時冒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他們異口同聲地互相問對方:“主宰?”
這太瘋狂了,如果是真的,難怪他會發瘋。
一直以來主宰都是個無憑無據的虛幻形象,是小鎮的創世主和上帝,甚至是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就像無數有過怪奇經歷的人們描述的那樣讓人將信將疑,又不可思議。可如果主宰有實體,它會是什麼,它又在哪裡?此時此刻它是不是正在看著他們?
弗恩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天花板。
“從內容上來判斷,巴倫克似乎認為自己目睹了一個神靈的誕生,但它絕不是通俗的有宗教記載的神的形象。至少我沒有聽說過哪個神一隻手握著眼睛,另一隻手握著影子。”
路克斯說:“聽起來很邪惡,可未必不存在,印度就有很多神,實在太多了。”
“這裡有圖書館嗎?”
“只有一個小書店,你不可能找得到想要的資料。”
“所以我們只能猜測。”弗恩說,“可要我相信這是個不知名的神創造的世界真的很難。”
“你已經相信了超能力,相信了人會變成怪物,還有什麼不可信的?”
“但神總歸太虛幻了。好吧,我們來做個假設,假設主宰真的存在,並且不只是一種自然規則和力量。它創造了這個小鎮,把我們帶到這裡,它的目的是什麼?”
“這種感覺很可怕。”路克斯說,“讓我覺得始終有人在看著我們,就像實驗室里的動物。”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巴倫克描述了一個未知的神靈誕生的過程,不管它是不是就是主宰,但至少有一點不會錯,它誕生在黑暗裡。這裡有什麼地方是沒有光的?”
“黑暗……”路克斯若有所思,“濃霧?”
弗恩望向釘在牆上的地圖:“預知者在最後問未來在哪?眼睛和影子回答,在外面。所以是那條不見了的路。巴倫克在地圖上寫過’這裡以前有一條路,現在不見了’,我們都走進過那裡,一片濃霧之中確實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那裡和他描述的景象很相似。或許真有一條看不見的路通往小鎮外面,通往主宰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