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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帳子緊閉,隱約可以看見裡頭盤旋著一團濃濃的黑氣。
即便是對這種情況不太了解的葉繁,也知道情況不對, 他隨手把托盤擱在桌角那一排空了的泡麵碗邊,抓起逄光就往外走!逄光不肯出去, 怎奈他最近身體虛弱, 力氣拗不過葉繁,不由分說地被拖出了房間。葉繁哐地碰上門, 沉聲問, “逄隊長,你這是做什麼!”
出了房間,逄光臉上的黑氣略微淡了一些,他硬著頭皮說, “最近小瓷有點虛弱, 我給她上點香燒點紙補補氣。”
“這種事,有原道長這種專業人士在, 你瞎搞什麼!”就算是葉繁,也生氣了。
“唯有這件事, 我不想麻煩他。”逄光小聲說。
“……”葉繁不再說話,態度強硬地扯著逄光下樓。逄光不肯下樓, 死死抱住樓梯扶手。葉繁擰著眉頭,從身後整個抱起逄光,大步拖下樓。店老闆抻著脖子看樓上的動靜,見葉繁居然輕鬆地抱了個大男人下來,驚得張大了嘴。
葉繁訕訕一笑,“抱歉,這人又在發神經,我教訓下他。”
原森本就緊盯著樓梯口,這時看見被葉繁扔在面前的逄光,登時炸毛了,“臥槽,你幹嘛呢,你他媽想死啊!”他說著去翻逄光的口袋,著急地問,“我給你的符紙呢!符紙呢!”
“扔、扔了。”逄光心虛地小聲說。
“臥槽,你怎麼不乾脆跳進外面的河裡去餵水鬼啊!”原森說著,扯著逄光的胳膊,不由分說地來到店外的大太陽底下,手握空拳用力捶在逄光背上。不論店家還是路人,都驚詫地看著他們。
葉繁看著逄光身上那被捶出來的層層黑氣,凝眉不語。
原森捶了兩下,已經是一頭大汗,他朝葉繁說,“葉大哥你幫我看著他,別讓他亂跑,我去樓上拿點東西。”
逄光想跟進去,被葉繁按坐在石凳上,他大叫說,“別傷害小瓷!”
原森腳步一頓,沉著臉,快步跑上樓了。很快又跑出來,手裡端著碗水,沉著臉掰開逄光的嘴,硬生生灌了下去。
“噗,呸呸,好苦!”逄光嗆著喝完,抹了把嘴角,皺著臉問,“這是什麼啊。”
原森不說話,用手裡的桃木劍拍逄光的背,逄光疼得渾身上下直哆嗦,片刻後,“哇”地張嘴,彎腰吐出一灘黑乎乎的液體。
那液體似乎還是活著的,正要逃竄,原森指尖捏著一張符紙,隨手一撮,符紙點燃,紙灰落在那黑乎乎的液體上,發出“滋啦”聲,地面瞬間恢復乾淨。
“……”逄光捂著他乾澀的喉嚨,驚呆了,難以置信地問,“這是什麼?”
原森一點都不想搭理逄光。他看一眼逄光的臉色,雖然一片蒼白,但黑氣消退地差不多了,他又捏出一張符紙,拍在逄光腦門上,朝葉繁說,“葉大哥我去樓上看看阮瓷,你看著他,別讓他亂跑。水鬼還在呢。”
葉繁看著原森白慘慘的臉色,皺眉問,“你行嗎?我去吧。”
“你行嗎?你分得清哪個是水鬼,哪個是阮瓷嗎?要是兩個一起滅了,你不怕逄光把你滅了嗎?”原森喘著氣擦了把汗,沒好氣地跑進了店裡。店老闆看見這些事,早已經腿腳發軟地癱坐在店門口,扒著門壁看向葉繁,戰戰兢兢地問,“大、大仙,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店老闆您放心,我們會弄乾淨再走的。”葉繁說著,朝店裡的八仙桌旁看了一眼,發現李禤不見了,他臉色一變,問在旁邊玩水的貓十三,“李禤呢?”
貓十三回頭笑眯眯說,“老鬼大人上去看阮瓷姑娘了。”
“……!”葉繁一陣擔憂,他把貓十三從水邊拎回來,“你看著逄隊長,別讓他亂跑,別讓他把符紙摘下來,我上去看看。”
“好的喵!”貓十三在石凳上盤膝坐下,伸手去夠水邊鮮嫩的柳枝,身後已經長出一條長長的黑色尾巴,緊緊地捆住了逄光。逄光垂下頭,忽然問,“小十三,你說我是不是個傻子。”
貓十三把摘下來的柳枝咬在嘴裡,笑眯眯地點頭,“是的喵。”
葉繁衝上樓,就聽到203里“啪哧”一聲,緊接著是水聲,仿佛是水球被捏碎了一樣!他心頭一緊,一個拐彎跑進屋,就見屋內窗子大敞,不知道哪兒來的水,淋淋漓漓灑了一地,桌上的牌位倒了,香菸熄滅了,燒的紙也滅了,地上還稀稀拉拉掛著一些綠幽幽的水草。原森癱坐在剛進門的地方,阮瓷渾身上下濕透了、昏倒在床邊的暗影里。李禤站在屋子中央,甩了甩手。
葉繁擔憂地跑過去,抓起李禤的手,李禤右手濕漉漉的,還纏著一些水草,葉繁焦急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去洗洗手。”李禤把手抽出來,去了衛生間。
葉繁走過去扶起原森,緊張地問,“怎麼回事?”
原森抹了把大汗,驚魂不定地說,“李禤把……水鬼給捏碎了。”
“李禤受傷了嗎?”葉繁膽戰心驚地問。
“應該沒有,他就算把一半法力給了你,也不是一般的鬼。”原森說著,搖搖欲墜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葉繁走到衛生間,李禤正洗完手,他關上水,從鏡子裡看著葉繁,微微笑了笑,“我沒有受傷。”
葉繁不說話,拉起李禤的手左看右看,又把衣袖往上推了推,見真的沒有傷痕,才真的鬆了口氣。
“我去看看阮瓷。”李禤說。葉繁說,“我去。”
李禤搖搖頭,“你和原道長都出去吧,她現在很虛弱,你們陽氣太重了。”
“可是你——”葉繁不放心。
“我還是鬼。”
葉繁還想說話,原森已經站起身,提著他的桃木劍走到那倒下的牌位前,嘴裡振振有詞的念了一段,然後隔空劈下去,那牌位“咔吧”一聲從中間裂開,成了兩半。原森這才呼出口氣,走過去關上窗,朝葉繁說,“葉大哥,咱們出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驅了鬼氣的緣故,逄光臉色漸漸恢復,神智也清醒了不少,他雖然還是一臉擔憂,但神情卻冷靜下來,看著走出店門的原森和葉繁,站起來,緊張地問,“原道長,你沒受傷吧?”
原森看著腦門上貼著符紙,被路人圍觀的逄光,嫌棄地說,“十三,把他帶到我們屋去,丟人現眼。”
“好的喵!”貓十三笑眯眯地鬆開尾巴,在前頭帶路。
原森和葉繁跟著進屋。逄光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伸手去口袋裡掏煙,掏出來一看,才發現整包都濕透了,還在滴水。他罵出來,“操,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還是很消瘦,但看見逄光終於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葉繁和原森都放下心來,葉繁沒好氣地說,“你可說呢,原道長說你刻的那個牌位,不是阮瓷的,怎麼能連自己女朋友的生辰八字都搞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