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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禤凝眉說,“我也曾怨氣衝天過。”
葉繁說,“阮瓷之所以回來找你,是因為她以為她還活著,想回來和你結婚,這也是她臨死前最後的一點念想。這半個月你帶著她出來玩,算是心愿已了。如果她察覺到她已經死了這件事,逄隊長,你就不要再攔著她,讓她好好去投胎吧。”
——不投胎,不肯忘卻前塵往事,並非是什麼快樂的事。
逄光癱坐在椅子裡,神情黯然。
天黑的時候,逄光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阮瓷剛醒,從床上爬起來,看著逄光,嫣然一笑,“光光,你臉色好了不少。”
逄光伸手摸了摸阮瓷冰涼的臉,勉強笑笑,“你也是,臉色好了很多。”
“我睡得很沉。”阮瓷好奇地問,“今天那個人是誰?數字都看不明白?”
“他啊,別看他長得好看,但人特別糊塗,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學習,所以現在這麼大了,連個算數都不會做。”逄光打趣。
“是嗎?好可惜。”阮瓷走下床,打開衣櫃,回頭問逄光,“光光,你說我今天穿什麼裙子好?”
逄光坐在床邊,呆呆看著阮瓷,心酸地笑了笑,“那條粉色的?”
“粉的?”阮瓷拉起裙子看了一眼,思忖著說,“會不會有點在裝嫩?我更喜歡這條白色的。”
“什麼裝嫩,你還年輕呢。”逄光數落,但隨即又溫柔地笑了笑,“你喜歡穿哪條就哪條,反正都好看。”
阮瓷笑著回頭瞪了逄光一眼,把白裙子取下來。
葉繁他們吃了晚飯,在店外等著,沒多久,逄光拉著阮瓷走出來。
初春的夜風,揚起潔白的裙角,美好極了。
逄光走過來,向他們介紹,“阮瓷,才女,我……媳婦兒。”他說這三個字時,仍舊不太敢看原森。
原森倒是沒在意,難得好脾氣地和阮瓷打招呼,“阮瓷你好。”
阮瓷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你好,別聽逄光胡說,我們沒結婚呢。”
逄光哈哈笑了笑,不說話。葉繁走上前打招呼,“阮瓷你好。”
阮瓷看見葉繁,驚喜地眼神發亮,激動地迎上來,眼看要抓住葉繁的手臂,“昨晚就看你眼熟,原來真是你啊,葉繁!”
逄光笑容一僵,擠到阮瓷和葉繁中間,戒備地問,“什麼啊,小瓷你怎麼認識小葉老弟?”
原森雙手抱臂,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李禤打了個呵欠,看著葉繁和阮瓷。葉繁一陣尷尬,連忙解釋,“沒有,我們就只是校友。”
阮瓷把逄光推到一邊,抱著葉繁的手臂,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不只是校友哦,傳說中,我被他拒絕過哦。”
“………………哎?!”眾人驚呼。
小船悠悠,沿著水流在靜謐的古鎮夜色中穿行。
幾人坐在船上,阮瓷偎著逄光,笑著講大學裡的趣事,“葉繁啊,他是哲學系的系草,不過呢,人比較高冷,很多人向他告白或者送情書,他都拒絕了。”
逄光對葉繁一臉刮目相看。葉繁小心翼翼抓著李禤的手,訕訕說,“沒有了。”
原森笑,“阮瓷,你確定葉大哥符合‘高冷’的形象嗎?”
“對啊,他成績很好,人長得帥,性格也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愛和人接觸,成天獨來獨往的,特別神秘,學校里很多女生喜歡他,但他一直沒談戀愛,大家都懷疑他是……gay。”阮瓷目光灼灼盯著葉繁,又看一眼李禤,好奇地問,“所以葉繁你到底怎麼回事?這位是誰?”
葉繁攬住李禤的肩膀,頗不好意思地說,“我的確是gay,這位是李禤,我的男朋友。”
李禤微笑著看向阮瓷,溫和地打招呼,“阮瓷你好。”
“你好你好!”阮瓷連忙向李禤打招呼,但還是難以置信,“不會吧,是真的!”
葉繁笑著點點頭。不論過程如何,但結果是這樣的。
“那我被你拒絕不遺憾了。”阮瓷仿佛放下了心頭大事。逄光卻不甘心了,“不會吧小瓷,你真的向小葉老弟告白過?”
阮瓷笑著說,“不是,情書是替我們宿舍的二丫頭送的,但葉繁看也沒看,直接就給我退回來了,當時正好被其他人看見,所以大家都說是葉繁拒絕了我。當時我很沒面子啊,有段時間都不太敢出門了。”
葉繁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那封信,不是你自己的?”
“……哈?小葉老弟你什麼意思?你以為是小瓷送的,還敢拒絕?!”逄光|氣得踹了葉繁一腳。小船登時歪歪扭扭起來,逄光連忙護著阮瓷。
葉繁一陣尷尬,“當時有人在看著,我特別不好意思,沒聽清阮瓷說什麼,把信塞回去就趕緊跑了。”
原森感嘆:“葉大哥,你真‘高冷’,阮瓷這麼漂亮的姑娘,你都能拒絕。”
葉繁:“……”
到了後半夜,一行人坐在水邊的石橋上聊天,聊著聊著,阮瓷忽然說,“光光,我想吃小龍蝦喝奶茶,你幫我去買。”
“啊?這大半夜的,奶茶買得到,小龍蝦去哪兒找啊?”逄光不想去。
“你去不去?”阮瓷瞪著逄光。
逄光一慫,“好好,我去,你別生氣。”他說著就跑,阮瓷卻又把他抓回來,逄光回頭笑問,“還要點什麼?”
阮瓷扯著逄光的衣襟,把他拉到眼前,親了親,又慢悠悠替逄光整理好衣領,溫柔地笑著說,“頭髮要好好剪短,衣服要經常換,不許太邋遢,多丟人啊。”
“好。”逄光答應著。
“說話要講文明,不許總是講髒話。”阮瓷又說。
“好。”
阮瓷把逄光口袋裡的煙取出來,又說,“不許抽菸了,你老咳嗽,戒掉吧。”
“好。”
阮瓷攥著煙包,貪婪地看了逄光最後一眼,把他推開,“去吧。”
“那我去了。”逄光伸手把阮瓷拉到懷裡抱了抱,慢吞吞放開手,轉身沿著水邊的青石板路大步往遠處走。他一口氣走出了眾人的視線,才拐進一條小巷子裡,靠著牆壓抑地哭出來,“小瓷,我保護不了你,我救不了你……”
阮瓷目送逄光消失在視線里,悵然地低頭揉了揉手裡的煙包,她掀起裙子看了看她虛無的雙腳,輕輕發出一聲嘆息,淚不由自主地滴下來,“果然。”
原森猶豫了下,從書包里取出那支口紅。
阮瓷看見口紅,先是一愣,隨即神情漸漸清明:“原來在這兒。”她拿過口紅,慘然笑著,輕輕說,“我怎麼忘了,我都已經死了,怎麼還纏著光光。”
她從台階上站起來,微笑看過葉繁,李禤,視線落在原森身上,溫柔地說,“謝謝你們,謝謝你,替我好好照顧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