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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到一路上昏迷中的紅衣少年口裡碎碎念的都是那百花仙的名字,月老就是一陣嘆息:“這白貂本就不是一般的仙物……竟然……哎……孽緣,這都是孽緣啊!”
一旁的徒弟聽得一頭霧水:“師傅,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莫非……?”
“哎~~~~~以後啊你會慢慢明白……”
你會明白……
這段緣,註定是纏繞那白貂一生的劫。
從將人帶回百花宮的路上起,白憂就一直處於極度緊繃狀態,摟著紅衣少年的手是緊了又緊,運功治療時對上那副青紫得陷入昏迷的俊臉時,心尖兒都嚇得顫了三顫……竟是從未有過的手忙腳亂。
“你……你……你是誰?為何要救我?”
“喂,先說清楚,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可沒領你的情!別以為我會對你感激涕零!”
“喂,臭神仙,這是哪裡?……你家?……你為什麼種這麼多花?”
“吶吶~~臭神仙……你不要總是板著個臉,難看死了……”
“我……我本是打算偷來那件白衣給你的……誰知道那野獅子……嗚嗚嗚……疼……臭神仙……疼死了……嗚嗚嗚……你看,流了好多血……哇嗚嗚嗚……”
“臭神仙,你在做什麼?……桂花糕?好吃麼?……我也想嘗嘗……”
“我知道你就是偏心……在你眼中二皇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什麼都護著他……你整天教他讀書寫字練功,我什麼都不是!哼!我討厭你恨死你了!!!”
“我不管,臭神仙,你是我的我喜歡你……只有我才能和你在一起……誰敢搶我就跟他拼命,嘻嘻……”
“喂喂~~~~臭神仙……閉眼。猜猜我帶了什麼好東西過來……這都猜不中……哈哈……笨死了……哈哈……你……你好笨啊……”
“臭神仙……”
“臭神仙……”
“臭神仙……”
即使是昏迷,少年無意識中心心念念的也只有“臭神仙”三個字,字字捶心。隱藏在少年成熟中青澀稚嫩未退的身體裡的執念驀地讓白憂驚慌失措起來,一時間仿佛萬千個聲音在呼喊著自己……叫得白憂思緒繁亂,腦袋直嗡嗡作響。
陪了一天,傍晚時分。
床頭剛有點動靜,白憂人已經探了過去:“好些了麼?”
“……”
不見回答,低頭仔細一看,少年雙眼緊閉著呼吸均勻。
原來只是翻了個身。
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般神經兮兮了?
怔怔然望著面前熟睡的少年許久許久,待回過神時,手已不自覺撫上了他的面龐。事情,好像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和控制。當初不過是隨手救下這白貂……
“痴兒……一點都不知愛惜自己,萬一真出了事……叫我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便對上一雙栗色的眸子,眼底清明,一片淡漠。
“醒了……”
剛說了兩個字,卻見少年強自起身要下床,驚得白憂連忙將往回他按:“你這是做什麼!”
“……”
“還不躺下……”
“……”沒再進一步動作,卻也沒躺回去。
兩個人就這麼暗暗較勁僵持著,不消多久,少年自然是抵不過百花仙的強大仙力,被按回了床。
“老實躺著,別再添亂。”許是被激怒了,白憂的口氣有些不大好。
“……”
“身上可有哪裡不舒服?”
“……”
“這次幸得月老那弟子將你撿了回來,否則……”
“……”
少年雖是聽話老實躺下來了,不過也只是表面順從,不管一旁白憂說什麼,他只是扭頭看向另外一邊,不吵不鬧也不開口。
自顧說了一會兒,白憂也意識到不對頭,就停了話,一下屋裡就靜了下來。
空氣里是無聲的對峙。
少年望著里牆發呆,對於空氣中的尷尬無動於衷。
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是白憂率先放下了沉默的姿態,俯身細細替少年理好一頭雪白長發:“那天是我不對,不該趕你走。就算心情再糟糕,也不該隨意對你使臉色。”
“……”
“莫要再生氣了。”
“……”
“明天給你做桂花糕,當做賠罪,可好?”
“……”
“不要桂花糕?……那一壇醉仙釀,可好?”要知道醉仙釀是天帝和立了大功的上上仙才有資格喝上的寶貝。
“……”
“都不要……?那想要什麼?說來聽聽……”
“……”
不同以往,這次無論白憂說什麼,少年似是鐵了心要和他對峙到底。一雙栗色眸子漠然地望著里牆,沒有任何波瀾,渾身散發出著一種久違似曾相識的疏離……
那種疏離……是當初剛帶他到天界時最堅不可摧的武器,把他整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讓任何人靠近,包括自己,對除了他以外的一切都充滿了戒備,淡漠得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疏離得好像他從來不屬於整個世界……
換作平日裡的百花仙哪會這般好脾氣耐心哄人這麼久?難得好聲好氣地示弱了這麼久,少年卻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縱是白憂再好的脾性,也被全磨了去:“到底要怎樣,你說。”
“……”
“你是打定主意不開口了?”
“……”
聞言,床上的身影劇烈一抖,卻是吱聲反駁,無形之中像是默認了般,看得白憂是一口氣鬱結在心,但又不好發作,只好忍住:“那你睡會兒。”攏好被子,白憂轉身往外走。
誰知剛走了兩步,卻見紅衣少年搶在了自己前頭出門,嚇得白憂連忙一把將他拉住,“你下床做什麼!”
“我走。”
“還不快給我回去!!!”
“要走也是我走。”
“胡鬧!”
“這是你家。當然是我走。”
“也是你家。”
“不是。”
“怎麼不是?”
“不是就不是。”少年抬眸直直望了過來,眼底一片冷漠,“你忘了,我不過是從人間撿回的一隻野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