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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霆根本不管他的掙扎,他抱住藍沛,讓他緊緊貼著自己,他靜靜聽著藍沛抽搐般紊亂不堪的喘息。
“你甚至可以感受一下。”他突然說,“感受你的內心,還有想自殺的意圖嗎?”
藍沛緊緊閉著眼睛。
“你不會再想自殺了,你甚至困惑自己為什麼要自殺。”沈霆笑了一下,低頭看看懷裡的藍沛,“你的靈魂力只剩下百分之五十,藍沛,這麼一點靈魂力,不足以支撐你對無關的人產生強烈感情。你會一點點忘記沈樅,繼而把我放在心上……”
“做夢去吧!”
藍沛終於攢足了一點力量,一把推開沈霆,他睜開眼睛,用無比厭惡的眼神盯著他,仿佛那眼神都得耗費他所剩無幾的體力。
“給我滾!”藍沛的眼睛深紅,泛著密密的血絲,“我就算力竭而死……也不稀罕你來救我!”
沈霆直起身來,他的臉上不見一絲怒容。
“我不會聽你的。藍沛,你是我的魂奴。從來就沒有魂主聽魂奴指揮的道理。我不管你以前多麼獨斷專行,往後,你得聽我的。”
“你讓我噁心……”藍沛喘著氣,他啞著嗓子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我就不該去寄養中心找你!我該讓你一輩子呆在那兒!最好染上疾病,成年之前就早早死掉!”
沈霆臉上的淡定終於消失,他的嘴唇泛著青,臉頰微微抽搐。
“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魂奴?”沈霆忽然輕聲說,“你傷害我,就等於傷害你自己。藍沛,你是百分之五十的魂奴,你加諸我身上的痛苦,會讓你自己痛苦百倍千倍……”
“那又怎麼樣?”藍沛扭曲了嘴唇,一臉輕蔑冷笑,“以為我會因為怕死就放過你?”
“我知道這條路很艱難。可我既然選擇了它,我就一定會走到底!”沈霆嘶聲道,“你可以厭惡我,藍沛,不管你多麼恨我,同時我也希望你能誠實一點,誠實面對你的身體,它需要我,它不想就這麼白白死在你可笑的自尊心上!”
藍沛諷刺地看著他:“你知道人和動物的區別在哪裡嗎?人有腦子。”
沈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看著藍沛:“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從我這裡獲得足夠的體力,然後和我離開醫院,把剩下的事情趕緊辦完,咱們該幹什麼幹什麼。第二,拒絕我的幫助,繼續躺在這兒,讓你的下屬,你的上司,你所有的熟人同事甚至包括你的病人,在病房外頭看著,看著你一天天爛死在這張床上,死在你自己負責的病區。”
沈霆後退了一步:“藍沛,你選吧。”
病房裡,安靜得如同無人。
藍沛一點點坐起身來,他喘息著:“用不著你的幫助,我也能離開這裡!”
“沒有我的幫助,你甚至下不來床。我勸你理智一點,藍沛,你是百分之五十靈魂力的魂奴,所有大比例系魂的魂奴,只有一個是當天自己下床走動的,那就是賀承乾,因為他有犰鳥靈魂力的幫助。無論岑悅還是陸離,他們都在床上和魂主整整度過一天,才有力氣下床……”
藍沛根本聽不進去這一套,他哆嗦著抓過衣服,費力地把手套進一隻袖子,然後,閉目喘上良久,才又套上第二隻袖子。
沈霆站在旁邊,他看著坐都坐不穩、不倒翁似的一個勁兒東倒西歪的藍沛。
“奇怪,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走出醫院大門?”他突然說,“你甚至連走出病房都做不到……”
“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咬斷舌頭。”藍沛小聲說。他已無力做威脅,說話也只剩極小的音量。
足足用了一刻鐘,藍沛才穿上了衣褲。他雙手抓著床邊的欄杆,死死咬著牙,他的腿幾乎站不住,力氣全都用在了手肘上。
他扶著牆,一點點向外挪,剛剛挪到病房門口,就噗通倒在了地上。
沈霆走過去,他將藍沛抱起來,緊緊抱在懷裡。
他覺得肩頭一痛,他知道藍沛在咬他,但是沈霆沒有鬆手,甚至都沒有去看他一眼。他一直把藍沛抱回到病床上,然後自己也挨著藍沛躺下來,將他整個人囫圇抱在懷裡。
這期間,藍沛死死咬著他的肩膀,就是不肯鬆口。
沈霆不出聲,也不阻攔藍沛,就由著他咬。藍沛其實沒多少力氣,但仍舊咬破了沈霆的肩膀,鮮血順著胳膊流淌下來,在他的袖子上染了細細的一道血痕。
一直到咬不動了,累得無法用力,藍沛這才鬆了口。
他像個死人一樣躺在病床上,眼珠仿佛都不會動了,嘴角還掛著鮮血。
沈霆足足抱了他兩個鐘頭。
接近下午,沈霆才鬆開藍沛。
“你試試看,能不能自己站起來。”他的聲音很平淡,沒有戲謔,沒有嘲諷。
藍沛默不作聲站起身。
他的腳底還有些虛浮,但是比起剛才扶著牆都站不穩,已經好了很多。
沈霆很滿意,他取過自己的外套:“走吧,趁著那邊還沒下班。”
“去哪兒?”
“系魂中心。”沈霆麻利地說,“今天把手續辦下來,明天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藍沛站著不動。
沈霆皺了皺眉:“我不想每件事情都得對你威逼利誘一番,藍沛,你真的喜歡咱們在細枝末節上來回拉鋸?”
藍沛突然說:“我把存款給你。”
沈霆靜靜看著他。
“……兩百萬的存款。還有車,我的車也給你。黑崖星的房子在出售,雖然錢不會太多但是你也可以拿走。”藍沛說,“所有的財產都給你。”
“然後?”
“放我走。”
“你的意思是我放你走,然後任由你隨便死在什麼地方?”沈霆眼神閃爍,“你想我坐牢?”
“你可以報警,說找不到我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人發現……”
沈霆懶得聽下去,他伸手抓著藍沛的胳膊:“系魂中心還有一個小時就要關門了,我們得快點。”
藍沛被他拽著,掙扎不脫,只得跌跌撞撞往前走。
“我到底為什麼要撫養你這二十年?”他喃喃咒罵,“我當初為什麼不乾脆讓你死了算了?在你得麻疹的時候,在你差點染上黑犀病毒的時候……我為什麼要救你?我為什麼要救一個忘恩負義、無恥透頂的人?”
沈霆一言不發,臉孔僵硬著,只是拽著他的胳膊往外走。
“……我不該阻攔你,更犯不著把你綁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作繭自縛!我就應該讓你去醫院後頭的野塘子游泳,讓你大頭衝下、活活淹死在那兒!”
沈霆再也聽不下去,他轉過臉面對著藍沛:“所以你把我撫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讓我充當殺人工具、幫你自殺?這是你的錯,藍沛,你妄圖用愛來培養一個殺手,再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了。況且也沒人願意擔當這種任務,哪怕只是縱容你自殺而不施以援手,都是法律所不允許的。我不怪你口不擇言,你喪失了一半的靈魂力,思維混亂接近瘋狂——如果你真的那麼愛沈樅,為什麼要如此傷害他唯一的孩子?你這樣子,讓我簡直懷疑你對沈樅的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