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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樣的思路設想下去,這次的凶獸很可能已經找到了宿體,就在這鄴縣之中。”洛上嚴道,“田家兄妹,或者是白浣霜。”
“你就這麼肯定?”郁暘涎問道。
洛上嚴挑眉看著郁暘涎道:“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
洛上嚴所言無意戳中了郁暘涎的心事,這種沒有緣由的猜測就像是在他內心扎了根,是以他不得不承認道:“並不像是田茂虛。”
“上次你去紅/袖館,就沒有其他的發現麼?”洛上嚴道。
郁暘涎無奈搖頭道:“一切都很正常,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的氣息。”
“從我在紅/袖館看到的情形,白浣霜似乎才回到鄴縣,否則田茂虛不會去紅/袖館找田若昀要人。”洛上嚴道,某種登時閃動出某種堅定的神采,道,“十之八九就是她。”
“白浣霜是凶獸的宿體?”郁暘涎困惑道,“魂體相離是有限制的,一旦時間和距離超越了界限,精魂就會被強制送回本體之中。如果依照我們之前的推測,白浣霜體內寄宿著凶獸精魂,她應該不會離開鄴縣多遠。至於她離開的目的,才應該是我們要探查的真相。”
“我想,有一個人應該會很樂意幫助我們。”
“你是說田茂虛?”
洛上嚴點頭道:“田茂虛對白浣霜顯然是很有成見的,但他卻又似乎受制於白浣霜。除了田若昀的關係之外,我以為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如果可以給他一個機會能夠壓制甚至是除掉白浣霜,你覺得他會樂意麼?”
郁暘涎稍作思考之後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我還想找裴師兄他們幫個忙。”
“要對付對手,也要知道我們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洛上嚴見郁暘涎面露贊同之色,嘴角亦不由上揚道,“找毓泉君翻翻古籍也無不可,否則你我對即將面對的凶獸一無所知,也是在不利於繼續探查。”
“那我這就通知裴師兄和毓泉君。”郁暘涎正要打開水鏡,卻被洛上嚴按住手,他困惑道,“怎麼了?”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你的裴師兄和毓泉君說不定都已經歇息了。”洛上嚴原本只是輕輕壓著郁暘涎的小臂,此時他稍稍動了動,就此握住郁暘涎的手。見那白衣少年神色忽然有些慌張,他輕笑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說。”
洛上嚴的掌心微涼,郁暘涎不由反握住他的手道:“你說吧。”
洛上嚴走近兩部,凝睇面前逐漸認真起來的白衣少年,語調輕柔溫和道:“你去追人,幾乎沒有音訊,我從紅/袖館回來的路上都在擔心,雖然知道應該不至於出事,心緒卻還是難以安寧。”
“是我一時衝動了。”郁暘涎致歉道,也隨即垂眼,又像是刻意在迴避洛上嚴滿是探究的目光。
“你我都在追查大羿封印之事,難免因為專注而忽略了其他,身邊環境也難說安危,只是今夜發生了這個狀況,我與你一說罷了,萬事自當小心。”洛上嚴注視著郁暘涎,見他聽得認真,眼波含喜,他亦不免欣慰,想來現今尚有可以這樣溫存的時刻,將來未知,還不曉得他們二人會發展到何種田地。
“此言如數還以洛兄,你我二人皆當如此。”郁暘涎不禁將郁暘涎的手握緊了幾分,見那玄袍少年眼中綻出笑意,他亦跟著笑了出來。又覺得那人靠近了一些,已能感受到洛上嚴的鼻息,他當即緊張起來,伸手抵在洛上嚴胸口。
洛上嚴知他的意思,便不作勉強,卻依舊維持著兩人之間看來親密的姿勢,柔聲道:“今夜好好歇息,明日之時明日再說吧。”
郁暘涎點頭,便覺得掌中的手正在慢慢抽離,他想要再次握住,卻因為猶豫而最終落了空。
洛上嚴覺察到郁暘涎略顯低落的神情,附耳上去輕聲道:“我知道了,領了你的心意,早些休息吧。”
目送洛上嚴離開時,郁暘涎心中尚且留有絲絲暖意,然而待那門扇關閉,心中煩憂卻不由自主地就此浮動。原本面帶的三分笑意就此消失,他滿是疲憊地嘆了一聲,終究還是滿腹心事地暫作休息。
鄴縣卷 第五十九章·有蛇之女
翌日田茂虛再度登門,同郁暘涎寒暄幾句之後便忍不住發問道:“上次拜託郁兄之事,不知可有進展?”
“田兄所說的田姑娘染病之前,府上可有其他事情發生?”郁暘涎問道。
田茂虛面色突變,卻並未立即發言,經過一番權衡之後,他才為難道:“實不相瞞,我原先娶有家室,正是鄴縣白家的小姐白浣霜。原先也是因為兩家經商的關係,才締結了婚姻之約,不過……因為彼此都有生意需要照料,夫妻之間日久疏遠,因此後來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還是分開了。”
“小妹過去和白小姐關係親密,我與白小姐約定相離之後,小妹就突然染病。”憶及往事,田茂虛的神情中似乎並不只是惋惜自己和白浣霜並不長久的婚約,提及田若昀時,他更有一絲難以言說的痛心疾首,記憶在每每提到白浣霜時的咬牙切齒。
“恕我冒昧,田姑娘和白小姐關係親密,會到何種程度?”郁暘涎試探道。
田茂虛的臉色比方才更加難看,他本就皺著的眉頭再郁暘涎拋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完全擰到了一起,眼神中對此的迴避也十分明顯,甚至於內心有種想要就此拂袖而去的衝動也險些爆發,但他終究還是暫時壓制了這股怒氣,只是握緊了袖中的雙手。
郁暘涎見田茂虛渾身繃緊的模樣便知道自己言重了,遂之前道:“是我失禮了。”
田茂虛仍是僵著身子坐了片刻,稍後才發出一記無可奈何的嘆息。這一聲長嘆仿佛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方才還將要爆發的怒意也隨之消散,他垂首跪坐著,自嘲且無力地笑了一聲,道:“郁兄如何看待這世上除了存在於男女之間的情愛?”
郁暘涎為之頓首,所有的表情亦在此刻化作意外的呆滯,他看著田茂虛求助的目光,不由轉過視線道:“情愛之事,只要不違大義,便無對錯。”
“何為大義?”田茂虛冷笑一聲,“倫常可在大義之內?”
郁暘涎沉默未答。
“說來不怕郁兄恥笑,小妹和白小姐之間便是這不可言說的關係。”田茂虛卸去遺忘縱橫商場的果敢,也不似在紅/袖館面對田若昀和白浣霜時的尖銳,此時他的神情滿是苦楚,道,“小妹自從出生便受盡父母寵愛,我亦待她如珠如寶,只盼望她將來長大,能覓得如意郎君,幸福一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涉足女風,竟然還是同我的妻子,她的兄嫂。當我知道這件事時,便猶如晴天霹靂。”
“田、白二家在鄴縣都是望族,這樣的醜事如果被人知道傳揚了出去,對兩家人都沒有好處。我與白小姐之間本就靠著家族利益維繫,但我卻不能因此而放任她和小妹之間這違背倫常的關係。因此我執意要和白小姐分開,也是想就此斷了小妹和她的聯繫。”田茂虛唏噓道,“然而我萬萬沒想到,小妹居然因此執意要跟白小姐走,還為此染了怪病。之後的事,就是我之前同郁兄你說的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