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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太虛山的藏經閣里,都未必有這麼多的書。”裴陸予驚嘆道。
“都是些俗世讀物,不及你們太虛家收藏的靈術寶典。”班及幼帶著三人到了一座書架前道,“這裡都是關於大羿的書目記載。”
班及幼看似隨意地從書架上挑了幾策書交到裴陸予手中,道:“這裡面都有封豚的記錄。”
對於班及幼的博聞強記,裴陸予深感欽佩,問道:“你都記得是哪幾策?”
“別無所長,唯有記性尚可。”班及幼笑道,“我看三位今晚是要在這書室內過夜了,我這就讓家奴去準備些吃的和被褥。”
班及幼才轉身,便聽見郁暘涎喚自己,他回頭道:“我會讓人去找小甄兒母女的,確保她們平安。”
郁暘涎抱以感謝笑意。
於是郁暘涎三人就在書室內挑燈夜讀,而班及幼在離開一陣時間之後也回到書室內,算是作陪。
書典中關於封豚的記載確實十分匱乏,但因為封豚而引發出的其他問題也是他們想要尋找到答案的所在,是以在查閱玩所有封豚相關的記錄之後,他們還對記載有大羿事件的書目進行了速覽,以求能夠找到更多線索。
如此到了後半夜,裴陸予已是困得趴在案頭入睡,班及幼見他如此不拘小節,擔心他夜裡受涼,便拿來毯子為他披上。抬頭時,他見郁暘涎仍聚精會神地在看書,而洛上嚴已經自己舉著燭火去了書架旁找書。
班及幼本對郁暘涎有些好奇,但方才在會所雅座中,竟是洛上嚴發現了沁堯山的異樣,他便又覺得這玄袍少年應該有奇特之處,便走去書架旁問道:“洛兄要找什麼書,我幫你找,這樣快一些。”
“厄難毒。”
“毒術?”班及幼在書架前慢慢走著,道,“我對毒術並不是特別感興趣,因此沒有花太多心思尋找過相關典籍,不過你口中的厄難毒,我倒是在書中見過,但年深日久,一時間想不起是哪本書了,容我回憶。”
洛上嚴不發一語,顯得心事重重。
班及幼回想之後在角落裡翻出一策竹簡,交至洛上嚴手中,道:“我記得是這策書里有一些記錄,不知對你有沒有幫助。”
“多謝。”洛上嚴顯然有些急切,匆匆致謝之後便去了一旁開始查閱。
班及幼暗道洛上嚴如此關注厄難毒,便不再打攪,悄聲回到案邊,見裴陸予睡得正香甜,他不由笑道:“這般姿態竟也睡得這麼沉,看來是真累了。”
郁暘涎被班及幼這輕聲玩笑斷了神,不禁抬眼相顧,見洛上嚴不在身旁遂舉目四望,發現那少年正坐在書架下專心看著書,他便不去打擾繼續查閱資料。
夜間本就聲寂,再加上書室內的四人或是已然熟睡,或者專注於看書,便更悄然無聲。班及幼早將這些內容都熟記於心,便只在一旁靜靜看著,尤其是裴陸予枕著雙臂睡意正酣的模樣,竟就讓他覺得饒有趣味地盯著看了多時。
郁暘涎看書久了,也有了些睡意,然而倦意才來,他便被書中所寫的“大羿五星”所吸引,登時完全清醒。他本要將洛上嚴喚來,卻還是按捺住了衝動,轉過視線去看班及幼時,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
班及幼並不知郁暘涎在大梁的經歷,只是因為方才郁暘涎的動作稍大了一些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同郁暘涎對視片刻,便湊過去看了一眼,從白衣少年手勢擺放的位置便判斷出了令郁暘涎有如此變化的內容,他便去了書架處尋找相關書目。
班及幼此時才發現,洛上嚴竟抱著方才那策書在牆角睡著了。他探出身朝郁暘涎打了個手勢,稍後拿著放去案上,去見郁暘涎出去了,他便一同走出了書室。
“郁兄似是不想洛兄知道‘大羿五星’之事。”班及幼道,“我見你與洛兄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以為你們必定無話不談,卻沒想到是我猜錯了。”
“他也有不想我知道的事,不是麼。”郁暘涎道。
想起洛上嚴獨自尋找厄難毒書籍一事,班及幼深以為然,一想郁、洛二人這頗為怪異的相處方式還真是新奇,但他也無意將洛上嚴的秘密告訴郁暘涎,便就此沉默。
“方才我只是粗略看了有關‘大羿五星’的內容,但因為一夜手不釋卷,如今有些頭暈眼花,想請毓泉君為我解惑。”郁暘涎道。
班及幼稍作回憶後道:“‘大羿五星’是五處封印,據傳是由大羿親自設下用來封印所殺妖獸凶獸的。但我至今都未曾想明白,既然當初大羿已將凶獸斬殺,為何還要將它們封印起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藏經閣中的《語神錄》中說,上古神明妖魔出自天地精華,雖有具體形態,但追究其本原卻是由萬物精氣幻化而成,若說斬殺,卻殺不盡。需以封印鎮之,隨時間消蝕,或百年,或千年,再或是萬年,也許是永世。”話至最後,郁暘涎思緒中閃過一道靈光,他便立即飛身離開了班府,只道這看似穩重的郁暘涎,竟也有和裴陸予一般衝動的時候。
一旦想起裴陸予,班及幼心頭便有一陣難以言喻的溫柔,竟就不自覺地笑了出來,轉身去書室內看一看那仍在睡夢中的少年。
郁暘涎趁夜飛天,凌空俯瞰沁堯山,並藉助通靈眼,再一次將這座看似平平無奇的山觀察個仔細。他此時方才發現山中樹木生長排列之有序,便將形成的圖案記下。稍後他回到班府書室,提筆就要將自己所見畫下。
班及幼看著久未落筆的郁暘涎,露出一個滿是理解的笑容道:“是不是一旦要記錄下山上的圖案,就頓時一片空白,如何也記不起來?”
郁暘涎面色凝重,這與他無法畫出大梁北郊山崖下的封印圖案簡直如出一轍。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的典籍中都只有‘大羿五星’這四個字,而沒有封印影繪的原因。”班及幼從郁暘涎手中取下筆,打開一張帛布,信手塗鴉起來,“因為哪怕是親眼見過封印之人,也根本記不住其形態,哪怕這樣的影像存在在他們的腦海中,但只要他們拿起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儘管郁暘涎已經基本確定沁堯山中也有大羿封印,並且和大梁北郊有所關聯,但這兩處的封印卻仍舊有所差別,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大梁封印後之物似乎並不能出來,但封豚卻可以衝破封印的桎梏在山中活動。
班及幼從郁暘涎此刻的神情中略微猜出了他在想什麼,道:“沁堯山的封印應該是出了問題,否則封豚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四年以前,桂陵一直都平安無事,無端端出現了封豚為禍,我原以為它是從別處來的,但根據現在的情況看,是它過去就在此處,不過受制於封印,無法出現罷了。”
“倘若只是普通封印,想要修復或許不是難事。但如果沁堯山內所設的當真是大羿五星,只怕就算我們找到了封印所在,也無法將封豚重新壓制回去。”郁暘涎的神情越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