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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止息的海浪在西北海中肆意翻動,有些沒向了大海深處,有些則最終撲到了岸上。郁暘涎得以甦醒,正是因為一記浪頭毫無預兆地拍在了他的身上,強大的衝擊讓陷入昏迷的他終於重新有了知覺,也就此醒來。
剛剛醒轉的朦朧感覺讓郁暘涎一睹有些暈眩,他半個身體浸泡在海水中,快要沒有知覺。濕透的衣衫在海風的吹動下緊緊貼在身上,深入骨髓的冰冷終於刺激得他的神智開始清醒起來。
郁暘涎奮力爬上岸,在徹底擺脫了海水余浪的衝擊之後,他用最後的力氣坐起身,深重的疲憊感讓他只能有氣無力地坐著,平復了許久之後,他才慢慢抬起頭,這才發現弦月在天,已是入了夜了。
就這樣頹唐地在海邊坐了一些時候,稍稍稍恢復了體力的郁暘涎緩緩站了起來,在經歷了西北海的海浪之後身陷荒島的他,除了強烈的疲乏之感,已經顧不得其他了。走了沒兩步,郁暘涎便徑直栽去了地上,神智再度陷入昏迷之前,他隱隱約約聽見了像是野獸的叫聲。
睡夢中充斥著奇奇怪怪的人聲,重疊著讓郁暘涎根本聽不清那些聲音的內容,但他莫名感受到隱藏在那些聲音背後的驚恐、害怕和絕望,那仿佛是從地獄發出的聲音,磨滅了一切希望和喜悅,只剩下喚起內心陰暗的力量。
郁暘涎因為那些聲音而驚醒,但睜開眼的第一刻,他卻有一種想要繼續沉湎其中的感受,那些負面的情緒像是給了他某種力量,吸引著他不斷地淪陷其中。這種感受就好似在安邑和鑿齒交手的那一次,在結界處感受到來自百姓的恐懼而讓他莫名興奮一樣。
內心因為那些聲音而難以平靜,郁暘涎正奇怪自己的這一變化,同時又聽見了自己在昏迷前聽見的野獸的叫聲。他原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那叫聲接連叫了好幾聲,這才讓郁暘涎確定是當真有野獸在附近。
西北海上究竟有多少島嶼,島上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存在,郁暘涎還未曾探知過。他為尋燭龍而來,如今和洛上嚴失去聯絡,即便施展靈術也無法找到那玄袍少年的所在,現在又流落荒島,發現了可疑的野獸,實在難定安危。
那野獸叫了幾聲便不叫了,郁暘涎此時體力尚未恢復,便想要找個安全之處休養生息。但他才動了身形,那野獸就又開始叫喚,並且比方才更要興奮一些。郁暘涎暗道不妙,但眼下他也無法離開這做島,況且他既然是來找燭龍的就不應該放過任何機會。那叫聲聽似野獸卻又有些奇怪,興許前去查看會有意外收穫。
這樣想後,郁暘涎便循著叫聲而往。然而越是靠近那聲音的來源,郁暘涎就發現自己的情緒變得越來越亢奮,仿佛他和聲音的來源之間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
最終,郁暘涎站在了一處樹叢前,他明確地知道樹叢後面就是他想要探尋的真相,而內心抑制不住的興奮也仿佛達到了最高點。他伸出手正要撥開樹叢,忽然聽見處從後傳來一個聲音:“沒想到,過了這萬年時光,還能再見昔日故人。”
雖是人聲,但氣息沉鬱,猶如洪鐘,可見對方內力之深厚,令郁暘涎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的到來冒犯了島上居住之人。他收回手,稍稍穩定了心緒之後道:“在下無意打擾,還閣下請見諒。”
“你……”
那人疑惑時,郁暘涎見面前的樹叢已經自行分開,他猶豫片刻還是步入其中,最後見到的是一隻長相奇特的野獸,其角似鹿、頭似駝、耳似貓、眼似蝦、嘴似驢、發似獅、頸似蛇、腹似蜃、鱗似鯉、前爪似鷹、後爪似虎。
但見這樣貌,郁暘涎便知這不是普通山獸,然而還不等他回想這究竟是何物,那野獸就又開口道:“我之魂魄已被囚在這西北海萬年,沒想到還能見到魔星之魂,你和後卿是什麼關係?”
但聞後卿之名,郁暘涎即刻想起過去自己曾在古書典籍上翻閱到的有關後卿的記錄。
後卿曾是黃帝手下的一員大將,幫助黃帝攻打蚩尤。其驍勇善戰,頗受黃帝重用。然而卻戰死於一次與蚩尤的交戰之中。後卿死後,曝屍荒野,魂魄更是在四處游離。伴隨著時光流逝,後卿對黃帝的怨念越來越重——生前為黃帝拼死殺敵,死後卻無人為他收屍。
恰在此時,犼的一份魂魄悄然而至,儘管精魂未齊,但作為和女媧一樣的四大古神,犼的神通同樣強大£對女媧心存怨恨,而後卿對黃帝也恨意深切。為了報復黃帝,後卿將自己的三魂七魄與犼做了交換£的殘魂吞噬後卿的魂魄由此而復生,後卿的殘破身軀也在犼的幫助下被重塑,並且化為殭屍。
變為殭屍的後卿身軀雖不強悍,力量和靈力也比起其他聖靈也頗有不及,但是他的詛咒之力卻異常兇悍。為了報復黃帝,後卿夜闖軍營,滋擾生事。黃帝雖能將其制服,卻因其有犼相助而無法消滅,後女媧趕到,才將後卿除去。
後卿死前余恨未消,他用自己的魂魄對所有剛死去的屍體下了詛咒——所有含冤而死之人都可以變為殭屍。也正因為如此,後世才會出現死屍化為殭屍的現象。
郁暘涎因此知道了如今自己面前的這隻野獸就是上古傳說中的犼。
“我以為當初女媧已將後卿的精魄徹底消除,萬萬沒想到,萬年之後,竟會在這荒無人煙之地再遇故人。”犼似是對對此十分滿意。
犼所言已經明確,郁暘涎體內有魔星之魂,犼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股氣息才會現身,至於其目的,郁暘涎已經可以猜出十之八九。
“尋常生靈,不過修煉了一些靈術,並非大神所說的魔星之魂。”郁暘涎態度冷淡道。
“我與後卿魂魄相融,我豈會認錯?你體內的魔星之魂起初微弱,正是因為修習的靈術而被壓制,如果不是封印被破壞,我也不會立刻察覺到魔星之魂的存在。”犼道,“給你設下封印之人不僅靈術高強,更有仁愛寬厚之心,否則無法鎮壓魂魄中的怨恨。”
郁暘涎從不知道自己是魔星轉世,更不知體內被設下了封印,想來盧弋子當初收他為徒並且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就是為了防止魔星之魂衝破封印。而盧弋子將死之時仍教導他從善,便是要他秉持心中正義,排除魔星之魂可能帶來的影響。
盧弋子的用心良苦令郁暘涎動容,卻依舊沒能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藏起來。面對犼的所說所言,郁暘涎心中頓時產生了極為複雜糾結的情緒——他想起身負大羿血魂的洛上嚴,在被厄難毒侵蝕之後,大羿的上古神力竟可能成為那玄袍少年日後為惡的助力;而他自己是魔星轉世,如果不能克制魔性對他的侵蝕,他或許會比洛上嚴更容易走入歧途而無法回頭。
河西卷 第一零七章·內心糾結
就在郁暘涎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時,犼暗中施展了法術,試圖將被壓制的後卿之魂從已經破損的封印中釋放出來。
郁暘涎只覺得體內有一股真氣在慢慢凝聚,試圖衝破某層壁壘,令他十分不適。他試圖壓制這股莫名的力量,卻反而受到了越來越強烈的反抗。伴隨著犼所施加的越發強大的法術,郁暘涎感受到身體內部正在發生的變化,這種改變令他的不安逐漸攀上了高峰,最後演變為深切的恐懼——他感覺到身體的一部分像是被分離了出去,皮肉被撕裂的痛苦讓他痛不欲生,然而事實上,他的身體依舊完好無損。